相互凝视着,片刻,亦同时笑了出来。
他就坐在灯下,神态安详,笑容平和亲切,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华贵气派,霞姿月韵,不可向迩,就像初见时那样,若仔细看,却也不尽相同。
他变得成熟了,更加自信了,也更加俊朗了。
如若说从前的他,身上只有王爷的气度,而今,俨然有了些帝王的威仪。
宇文素心生安慰,经过了一些磨砺与挫折,人总会成长。她却不知,他的成长只是想做她心里期望的那个人。因为怕她失望。
凝视着她盈净雪白的小脸,那双明澈干净的眼眸,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打击与委屈似乎在顷刻间全忘了。
“素素,”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哪开始。
宇文素看着他,原本郁结于心的怨气一下子荡然无存。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根本没有真的怪过他。
她并未忘记他说过的话,调查身世,也不过是为了帮她找到家人罢了。她从来都知道的。
“不说,我走了。”宇文素起身。
会稽王怔住了,到底还是那个我行我素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见他不说话,却也没有起身挽留。宇文素心一横,扭身就走。
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她回眸一看,会稽王正垂着头,一只手捂着胸口,弓着腰,那模样似乎很是痛苦。
“怎么了这是?”她冲到跟前屈膝跪坐,接着拉开他的手,在他胸口抹了抹。
“是心口疼么?”她蹙着眉头,眼里的担心与害怕那样重。
会稽王心里一紧。
“快告诉我究竟是哪里疼?”宇文素直看着他,心里各种不好的猜测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会稽王眼睫微颤,心虚的说道:“本王逗你而已。”
宇文素一怔,眼里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愤怒,抚在他胸口的手掌瞬间攥成了拳头。
“司马昱!”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了他身上。他不动不躲,宇文素却并未因此而消气,甚至更气。
“我再也不要理你!”起身准备离开。
会稽王亦起身,飞快抓着她的手臂,任她怎样反抗挣扎终是紧紧拥她在怀里。
这是在兰亭台那晚,就想要对她做的事。
“只一次。以后不会了。”他的语声低沉沙哑,就在耳畔。
一想到他的结局,郁结于心忧愤而死(历史记载),宇文素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他怕是永远不会明白她方才有多么害怕。
这也是在兰亭台那晚,心里那股莫名的悲恸让她很想很想哭。
“以后真的不会了。”他的语声越发的轻柔,听在她耳里却越发的沉重。
“先放开再说。”宇文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会稽王却像没有听到一样。
“你再不放开,我真的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心里那份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是她不敢也不能触及的地方。
他有片刻的恍惚,在十几岁时已有了结发妻子,嫔妃、侍妾,却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胸口很烫,甚至真的有些痛,心脏在不停收缩,最后缩到只有指尖尖那般大小,红鲜红鲜,凝成了一滴血。
“王爷,”她只是这样绵软的一声轻唤,会稽王顷刻间破了防。
“即兴表演到此结束。”会稽王放开手,眼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得意的表情看着她。
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在做戏,然后饶有兴致的看她掉进一个又一个他亲手挖的陷阱里面。
宇文素怔了怔,牙齿咬的咯咯响,这个幼稚鬼。
“与本王说说在辽东都发生了些什么?”他缓缓坐下,顺手将那盘五颜六色的糖果倒进了纸篓里面。
宇文素呼通一坐,怒目而视道:“我还没有吃东西,王爷不如请谢安石过来细说。”
会稽王正色道:“少吃一些对身体好,本王瞧着,你似乎,这脸,似乎,”说着仔细端详起来。
宇文素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脸,问道:“脸变大了吗?是不是变大了?”
会稽王差点绷不住,一本正经地说道:“的确如此。”
宇文素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要节食一段时间了。”
会稽王却忽然说道:“去用膳吧,今日有桂花糕。”
宇文素:“……”
“何时回云深不知处?”蓝曦臣见她回来以后坐在那里一直发呆,不免有些担忧,也甚是认真的玩了一会猜猜猜。
“很快。”宇文素仰脸看他。
两人眼里同时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泽芜君在想什么?”她问。
“想你所想。”他回。
宇文素小脸瞬间变得嫣红,娇嗔道:“泽芜君学坏了。”
“哦?难道不是要回去种花?”蓝曦臣故作一脸茫然。
宇文素微顿,无法置信的晃了晃脑袋,不可思议的说道:“果然学坏了!”
蓝曦臣朗然而笑。
宇文素却忽然呆住了,像是受到了惊吓,蓝曦臣似乎被她感染到,一股寒意瞬间自脚底往上直爬。
因为方才的笑声,分明是两个人的。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而方才,宇文素却并没有笑。
这里也并没有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