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钺这个继任告示其实是告诉天地一声岚西黄鹂一族下一任带头的是黄钺。
祁欢的爪子大咧咧地维持着蛟的形状,她一路小跑,路过趴在湖边阴凉下有一下没一下甩着尾巴的豹头也没像往常一样凑上去。
祁欢说不上来黄钺在她面前有什么古怪:他还是那么的刻薄,治愈术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上树下水招猫逗狗一样都没落下。
但祁欢近乎敏锐地察觉到,黄钺心里藏着事。
祁欢隐约觉得是叶阳。
叶阳已经死了三年了,对于叶阳来说三年弹指一瞬,但对于祁欢和黄钺来说三年已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不能承受的离别。
黄钺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并不让祁欢感到意外。叶阳活着的时候黄钺对他和他的愿望嗤之以鼻,叶阳死了以后黄钺像是彻底遗忘了这个玩伴,在匆匆时光里将叶阳抛在原地。
在岚西,没人会去谴责一个妖精的薄情。妖就是妖,弱肉强食,死生由己。
死亡是叶阳自己选的路,祁欢和黄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那个飘雪的早上,黄钺匆匆赶来看到的只是已经粉碎的冰晶和傻傻的祁欢。
叶阳曾经跟他们说过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岚西,当时两妖一精蹲在巨松的树枝上埋伏野猪。叶阳突然问祁欢她娘什么时候回来。祁欢一向不关心她娘,她也不喜欢身边的人跟她说她娘。但叶阳问了,祁欢也就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黄钺没看成祁欢暴打叶阳,兴致也就消了,他昨天晚上打碎了他娘的烟忆石,被他爹罚着抄族书,黄钺这辈子什么时候听过话?于是他就跑出来和兄弟们打野猪。半夜逃跑再加上久候野猪不至,导致黄钺现在困得要死。
叶阳在黄钺眼睛将要闭上的一瞬间说他要离开岚西。
黄钺不困了。祁欢依旧面无表情,她冷静地盯着那条隐藏在杂草和灌木里的小路,等待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猪。
“人蛟,你听见了吗?别看了!叶阳要走!”黄钺抓了一把祁欢的头发,祁欢扭过头不情不愿地说“走就走吗,岚西又不是出不去。你到底打不打野猪?”
“他又不是你娘,”黄钺咬牙切齿地说,“叶阳,你在岚西待了将近一千年,刚成精你就要跑?”
叶阳的眼睛始终就没离开过那条通往野猪宴的小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黄钺,“我的根蜿蜒盘曲,一千年了,有的根已经长到岚西的边界了,它想去外面,我在里面待着也是待着,为什么不让我的根去外面呢?”
“你这是为根着想了?我看你是脑子里塞得全是叶子吧?你的根要长你就让它长,你出去干嘛?”
祁欢不赞同地摇摇头,“黄钺,叶阳本身就是藤,他脑子里总归是叶子那类东西,你有什么可奇怪的?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人蛟了?”
黄钺没功夫理祁欢,他盯着叶阳的侧脸,叶阳的嘴唇很薄,鼻子很挺,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窝在高高的眉骨下面,一副游戏人间的好皮囊。他蹲在巨松的枝杈上,专注地看着那条小路,漫不经心地说着他要离开的话。
黄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扭过头想让祁欢说些什么,却看到祁欢的脸上的几块黑鳞被透过层层遮蔽的照进来的阳光打亮,祁欢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改变,黄钺突然泄了气。
黄钺把自己羽毛化成的小刀往出一扔,野猪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
在野猪血流出来的那一刻,黄钺说,“我们两个帮你。”
【作者题外话】:注:本文妖和精一起出现或引用时,都会用“妖(精)”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