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莫不是那奴家寻开心?现在哪有龙了?都是灭世之前的传说了。现在连头蛟都看不见。”方迷难得没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腔调。
祁欢心想“我娘还想着成龙呐,就你现在这修为,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别说龙了,上古那些妖(精)、妖兽、精植现在都看不到了,大家都是死撑着过日子。”方迷说的这几句倒像是有感而发,祁欢估摸着妖(精)与人族混血大抵就是为了好过日子,心下已是对方迷这些话颇为信服,上古大妖(精)在岚西都没有几个了,黑蛟也只剩自己和成年在外的娘,至于衔风、嗜阴、赤西,这些传说中的妖兽她打小就没见过。
祁欢想到自己打着寻个妖精集聚、精华充足的地方养伤的计划,一时有些泄气,按照方迷的说法,自己的伤岂不是要拖上许久才能好?
祁欢想到不知所踪的黄钺,又给他添上一笔,只等着找到他好好和他算总账。
方迷已经习惯了祁欢的寡言,只当祁欢问了自己,开始讲起了她在妖南的经历。
“奴家随岚野道开往返妖南和冼州,之前只是跟着一伙佣兵东奔西跑,后来遇见那暴徒,被他骗了根去,没办法跟着他在冼州和妖南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会儿得了郎君庇护,那贪炎伤得不轻,奴家寻机取了自己的根跑了出来。”方迷说到这偷瞄了祁欢几眼看见祁欢眼睛盯着浅蓝色的海面,半点没有好奇她的意思,便放下心来,接着说,“不过奴家倒是熟悉妖南,倒是可以帮郎君找黄鹂。”
祁欢纳闷方迷说话半文半白,想到自己有时候也要这么对付某些长辈,便觉得这方迷应该是被她的英姿折服才对她毕恭毕敬小心讨好,心下对方迷更是轻蔑,却没想到方迷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有自己一套讨生活的法子。
这头方迷小心套着近乎,那头祁欢不置一词,倒是相安无事。
不多时已经看不到岸边了,日头也高高挂在天上,白的晃眼,周围的海水蒸出来成片成片的潮气,裹得众人难受不堪,走在这麻线浮海一般的小路上的人族大多脸色涨红,汗水顺着脸和脊背往下淌,浑身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水汽。
带着妖(精)血脉的那些赶路人倒还好,这点温度还不能让他们太难受,可随着温度越来越高,周围的人族脚步越来越虚浮,有几个人开始把自己手上提的、肩上扛的陆陆续续往下丢,跟在后面的有几个把他们丢下来的东西扛起来,那些人狠狠瞪了这些捡漏的人,对方却是面不改色,而看见这些的半妖(精)面色也凝重起来。
“郎君可要盯着点这些人,”方迷扯了下祁欢的衣袖,小声说道,“别让他们倒下。”
祁欢这些年恪守妖道,从来没有对不熟的人大发善心的时候,只当没听见方迷的这两句嘟囔。
倒是周围的潮气越来越重,祁欢的妖识发出一阵一阵愉悦的声音,妖识里那条半死不活的河流可算是有了些活力,懒洋洋地晃着水花,祁欢也不想着快些走,想着借着环境好好养养自己伤。
没想到,祁欢才享受了能有半个时辰,就被推搡的声音搅了清净,她五感灵敏得很,兼之完全放松没有封闭感官,这突兀的推搡和随之而来的哀嚎声,祁欢想听不见都难,顺着声音的来处一看,是个面色阴沉的华皑精手里拿着个小被子里面裹着个已经没有生气的小孩,有个人族的年轻女人面容憔悴,拽着那小被子的衣角跌坐在地上,身后是个大背篓从里面洒出来一堆东西,祁欢估计那孩子就是从那背篓里拽出来的。
祁欢粗粗看了一眼,那背篓和那一堆东西又瞥见那孩子铁青发紫的脸,知道是这人族的小崽子被放在背篓里时间长了,那地方放不太下他,兼之高温,人族的小崽子竟是活活憋死的。
这时从队伍前头挤出来个人族壮年男子,他扒开周围的人群,看见这一幕脸色腾地一下变得比那死了的人族小崽子还要难看。
那人族的男子咬牙切齿,“你这蠢妇!我怜悯你死了男人,让你跟着大家倒运挣钱,偏你舍不得孩子,偷偷把孩子带上岚野道!这下好了,看你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