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时候无论是被捆得跟螃蟹一样的祁欢还是满脸悲愤的么初宿都没想到会在这儿撞上彼此。伪装成一个略识几个字、被“荒淫无道”的华仪掳来的过路商队的账房先生对于满肚子坏水的么初宿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看见把自己捅了个对穿的祁欢,他的脑海里立马蹦了出来不下十个阴谋。
现在的祁欢还没那么多心眼,她像是看见老槐树抡得溜圆、奔着自己来的气根,瞪大了眼睛——这个小杂碎怎么在这儿?他们是一伙的?想到这儿,新仇叠着旧恨密密匝匝地挤满了祁欢不大的小脑袋,挣扎着就要给一脸“我被凌辱了”表情的么初宿一爪子。
很不幸的是,我们横行霸道了近一甲子的半蛟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押解过来的——卫姌跟她过了十招掏出了一根镶着元石的绳子把她捆了个严实。这时她一动,绳子上精妙的阵法就压制着半蛟,祁欢脸上浮现了真正的屈辱。两位当事人就这么错身而过了。
幸好祁欢过来的这一路就没消停过,卫姌只当是她还不死心,浑然忘了在仪仗上猜测这两个人有猫腻的事了。武艺高强的卫大人正沉溺在找到了一个可以跟自己练武的妖的喜悦中,祁欢在这捆妖绳里越挣扎,卫姌的眼睛就越亮——天知道卫姌独孤求败多久了,来了一个祁欢正好,她打算求世女把这个妖留给自己玩。(没错,华仪一行人还以为祁欢是个雄妖)
大殿里还没有掌灯,华仪是个挑剔鬼,嫌弃鲸鱼脂肪做的烛火有味道,又嫌弃梭鱼的眼珠子不美观,为此在自己起居的大殿里挖了池子,引了活水养光萤虫照明,最后是姝族顾家送了一套只消往里倒执火的花粉就能亮的寒水玉灯具,这才消停。这灯具是顾家在影族收的古物,很是贵重,前几日华仪忙着斗鸡,灵娘担心把这套好不容易得来的灯具碰坏了,就收了起来,今儿个华仪见完么初宿就说灯火不好,灵娘赶忙去取灯具。
卫姌押着祁欢进了大殿还以为是世女出了什么事,灵娘连灯都顾不上点,拔了刀就要去寻世女。“这位就这么不合你心意?现在杀了?”端坐在正位的华仪及时出声,这时候灵娘领着一队小宫娥进来了,把灯具摆好,掀开莹润的灯罩,一勺一勺地往里添花粉。
大殿两侧形制优美的灯具次第点亮,灵娘直起身子时,最后两座灯具晕出来的柔光拂去了华仪周遭的黑暗。半蛟绝佳的视力将华仪瞧得更清楚了——华仪还穿着那套红搭绿的礼服,只是头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头发堆在脑后,黑鸦鸦的衬着粉白的面皮,眉眼却是说不出的戾气,像是没来得及跟周遭的黑暗一起收起来,只这一瞬,要不是祁欢眼神好,还以为那股子漫不经心一直挂在华仪的脸上。
华仪也把祁欢的外貌看清楚了,这妖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细长的眼偏偏是下三白,面色苍白好像是浑身的气血都被头发吸走了,眉毛和头发是一脉相承的凌乱,身形削痩,个子倒是挺高,整个人围绕着一股阴郁之气。华仪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身为半蛟的祁欢敏锐地感受到了座上人的嫌弃。
祁欢抿了抿嘴,华仪长得太好看了,她的妖精式审美可耻的动摇了,正要是比照这个标准,自己的人身真是不好看。这么想着她挣扎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好在祁欢对自己倒是充满了自信,尽管她折了一只角,但她的蛟身绝对能让人赞颂,说不定还能让这些人给自己的原身修个祠,就像水龙一样。
“收!”华仪朗声道,祁欢身上捆妖绳开始往祁欢手腕上缠,被捆了好一会儿的祁欢立刻去攻身边的卫姌,卫姌却只躲闪,“紧!”祁欢手腕传来一阵剧痛,祁欢被迫停下了攻击,她恶狠狠地扭头看向华仪,华仪把刚才举起来的左手放了下来——她现在还没开阁,支使这捆妖绳多要借助动作。
“我算是知道了,卫姌为什么惦记你这个小郎君了,”华仪调笑道,只不过两个被调笑的对象都不往哪方面悟,华仪自讨了个没趣,“可惜了。我们家就是做驯妖兽起家的,今天你得认栽了。”华仪眯了眯眼,细看祁欢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