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红叶便放了心。她本就无心政务,只不过迫于形势才顶上主帅之位,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朝一日还政于昀汐、龙京一的。既然有昀汐等人忙碌,她自然也乐得逃离俗务,除了日常练习,便是一个人驾着轻舟如旧时般穿梭在洞庭湖上游玩,好不悠哉。
时隔三年多,再度故地重游,红叶只觉得处处熟悉而陌生。她先是来到离人阁旧址,找回了藏在杨一钊卧室中的外婆灵位,又转到上凌烟的后山散步,还特地去了平意轩一趟。看着眼前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红叶不由得思潮起伏——可惜,身份所限,不能去数里之外的萤霞居再寻旧梦。但游览这些故景,她已深感时光荏苒。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想当年她初入天王帮,又是与薛悦斗气,又是与杜鹃儿游湖,又是和杨一钊日久生情……第一届楚天盟的诞生犹在眼前,薛悦、神夜来、程澈却已西去,而云焕、柴嵩、白珊瑚等人也是死的死,去的去……
一阵悲从中来,她静静的坐在船头,望着波澜不惊的洞庭湖水无声垂泪。
转眼间,夕阳沉落,天色渐暗。她回过神来,驱舟归城。正穿梭在水路之中,忽然一曲笛音穿过层层苇荡传入耳中,将她的回忆瞬间拉回那难忘的一夜——
那一夜,她在那遍布湘妃竹的隐匿小岛上,第一次与昀汐相识,便是因这笛曲引路。想不到今日恰逢路过,又再度听到同样笛音。
她心念一动,驱使小舟穿过苇荡,再度来到那竹岛上。
刚一上岛,笛音便立时休止,片刻,昀汐的声音徐徐随风而来,一如既往沉和温柔,还带着三分与昔日不同的惊喜:“……是你?”
红衣军师迫不及待分花拂柳而来,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眉目之间喜不自胜:“……我在此处只吹过三次笛,想不到次次都被你撞见,看来真是……缘分。”
红叶扑哧一笑:“想不让人撞见,你可以不吹啊。吹得那么优美婉转,可不就是让人听的么?”
见她轻松调侃,昀汐也乐在其中,扬眉笑道:“原来是我的错。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便只好认了。谁叫我屈居人下,靠俸禄吃饭呢?”
红叶笑道:“此间除了你我再无别人,还要和我客套么?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这段日子要是没有你一力支撑,我早求告无门了,哪儿还能这么悠闲的游湖。说到底,是你养着我。”
昀汐笑着瞟了一眼小舟,只见舟上放着几个小包袱,转念一想便知道缘故:“你这是去搬家了?”
红叶听出他调侃之意,忙道:“我只是捡了几样紧要的,被你说的倒像是逃荒。”想起上凌烟与离人阁为敌所占萧索破败的样子,她不禁叹息道,“你这上凌烟旧主,这么多天都不想着修复故居,里面都长草了。要是天王帮先烈下凡看到了,还不怪你。”
昀汐从容一笑:“……有人在,便有心。先烈们不会怪我的。这些日子忙着筹措军饷,一直没能腾出手来,这才耽搁了。你这个警钟敲得好,我明日立即着人完善。”
红叶连忙摇手拒绝:“别,筹措军饷是正事,这些礼仪之类的事还是交给我吧。这事我力所能及,你不要和我抢。我也是天王帮弟子,这些原是我该做的。更何况还要替你做。”她话锋一转,道,“可是你今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难道……又有心事了?还是思念荆婴了?还是……”她说到此处,心弦一动。
思念荆婴?有一点。但更重要的,是他想来这里。这里有他与她初始的回忆,他就算忘了所有,也不想忘记这幸福的开始。但他不打算透露给她,只轻笑一声:“今日我去牢里见了任青眉。”
这个借口一提出来,红叶立时被搪塞得信以为真:“怪不得。能把你逼到这里来的事情原也不多。她怎样?有没有为难你?”
昀汐轻轻摇头,微笑道:“没什么。她向我求饶,希望能再回到我身边。”
红叶急问道:“那……你怎么说?”
昀汐忽然望向她,一双凤眸中薄雾变幻,看不出他的情绪:“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说?”
红叶垂眸想了半天:“……大概什么都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