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含泪点点头,又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匣子,这才离去。李厘叹息一声,将匣子夹到腋下,披上衣服步行出帐,寻了一处偏僻之所,四顾无人,才打开匣子,取出匣子中的各种物什——却原来是些祭祀的黄纸和上供的肴菜。李厘跪在地上,将祭品铺设整齐,这才点燃黄纸。
夜风中,黄纸燃烧的碎屑随着风偏偏起舞,汇成一道道金色的流光——这光芒映在李厘眼中,化成了酸楚的眼泪,顺着他坚毅的面容无声坠下。
悦儿,你在那边还好吗?他很想问出来,却也知无人回应,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泪眼朦胧中,伸手向着那流光触碰过去——金色的流光,就像是薛悦生前最喜欢用的护甲金鞭,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用着这兵器,明明只是一个女子,面对数个强敌却丝毫不惧,哪怕体力不支也依然奋战不休……
往事自他眼前一幕幕闪过,她的坦荡,她的真诚,她的隐忍,她的骄傲,她的温柔……他不由得俯下身去,唇齿间厮磨出最压抑的痛楚,他的泪水毫无保留,如雨般滴落在他面前横着的天雪寂刀刃上。天雪寂本是一对,如今却形只影单,怎能不让他睹物思人?
他的手深深的嵌进冰冷的泥土,手背上青筋暴突,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好恨,他好恨。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让她孤孤单单的死在燕都城里,连尸体都寻不到。
他从前也恨过杨一钊,恨杨一钊辣手无情,杀害了他此生最爱的人。杨一钊,杨一钊是他最好的朋友啊!如果没有杨一钊,他早已死在任青眉或萧昀汐的手下,无论是从恩情,还是论品行,他都信赖着杨一钊,虽不曾结拜,却也早在心中视杨一钊为兄弟。可为什么,为什么杨一钊竟然是杀害他爱人的凶手!
他曾怀抱着不杀杨一钊誓不罢休的心情,不顾一切的加入了南王李饶的起义军,努力奋进,舍生忘死,拼出了今天的成绩。他以为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一听说杨一钊孤身去到凌月王朝的消息,他立刻派任青荃前往边境刺探机要,一确认杨一钊的踪迹,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取杨一钊的头颅祭奠悦儿的在天之灵。
可偏偏,任青荃捎来了一封信——杨一钊并非杀害薛悦的凶手,杀她的凶手只怕另有其人。
他紧紧的捏着那封信,恨不能把它捏成齑粉,挫骨扬灰。然而,他知道共同出生入死的青荃不会骗他。如果没有青荃冒死从燕都城里把他救出来,也没有今日的李厘。
好,既然如此,他期待一个真相。于是,他隐忍不发,直到遇到龙今月,才知道,任青荃所言不虚。这一切,这一切都因为颉帝……不,因为神星辕,因为碧灵。
他知道,神星辕已经离杨一钊而去,杨一钊不过是神星辕利用后抛弃的一颗棋子,他不该怪杨一钊。他暗中松了口气……总算,总算自己的好朋友还在。
可是,可是他的恨意还是消减不去。
神星辕远在天边,他却被困在七星原,大战拖延,谁生谁死,都是未知之数,他怎么能甘心?
主犯虽天高皇帝远,暂时不能伏法,那么……从犯呢?
与小叶子汇合的那一日,李厘从身后策马而来,远远的看到萧昀汐的背影。
山丘上,一对红衣男女并肩而立,眺望着东方的连营,仿佛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