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没有如往常一样去抱猫,而是径直绕过。
铁牛惊诧了一路,现在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宫斗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先帝太惨了吧,自己不行,生前没留下子嗣,死后还绿得冒烟。”
黄狸用爪子扒了扒耳朵,跟着进了殿。
宋韫一直在回想苏太妃的话。
皇帝日常都有起居注记录,连房事都会有彤史登记造册。那夜……虽然齐胤留下了些痕迹,到底是没有人记录的。
裴季狸马上就要公布他怀孕的事,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质疑?裴季狸能否遮掩过去?
“难不成还要当着众人再口述过程……皇宫真是能把好端端的人逼疯,苏太妃原先还是斯文内敛的才女,现在竟然这么豁得出去,说什么躲过彤史,幕天席地与先帝野合……”
宋韫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自言自语脸就红了。
“都怪齐胤那个绿毛龟!”宋韫气恼地坐起来,惊醒了身旁的猫儿。
“不是黄贵人吗?又改成什么了?”黄狸弓着背伸懒腰,睡眼迷蒙,张嘴打了个呵欠。
落进宋韫耳朵里却是清楚的人声。
“是……你在说话?”铁牛正打呼,衬得四周越发安静,宋韫盯着床头的猫,后背爬满冷汗。
宋韫接话,猫猫瞬间清醒了,怔了片刻,偏着头朝他龇牙:“男人都能当皇后了,黄狸开口有什么奇怪的?朕甚爱皇后,所以——”
话没说完,被宋韫一脚踹飞。
肥猫落地,咚的一声响,吵醒了铁牛。
铁牛揉着惺忪的睡眼来问宋韫出什么事了,宋韫盯着翻身爬起款款走向自己的猫说不出话。
“皇后,哦不对,太后真是太无情了。”大黄狸肉厚,摔得不疼,踩着优雅的猫步,喵喵叫着,叫声落进宋韫耳朵里都是齐胤那戏谑的语调。
“你听见什么了没?”宋韫看向铁牛。
铁牛点头:“猫在叫啊。阿韫,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猫儿叫春吵死了。要是去祸害了其他小母猫,生下一大堆小崽子,满皇宫都不安生,还不如趁早一刀阉了。”铁牛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阉……阉了?
步伐矜贵的黄贵人闻言四爪发软,瞬间没了嚣张气势:“……喵?”
朕可是天子啊!
看来只有自己能听到猫吐人言。宋韫心神稍稍安定下来,捏住黄狸后颈提起来,目光落在毛茸茸的后腿之间。
“是啊。不安分,又会祸害无辜,夜里偷跑出去,幕天席地野合,连彤史都瞒过去……不知道还要给哀家惹多少麻烦,不如割以永治——”
话没说完,宋韫就被黄狸抱住了胳膊,从下颌到鼻尖被舔了个遍,“朕甚爱皇后,哦不,太后。朕一直为太后守身如玉,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太后怎么忍心痛下毒手?夫妻一体,伤在朕身,痛在你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到来日,朕还要……”
“死鬼!”宋韫红了脸,把缠在自己胳膊上的猫整坨拽下来,扔下床。
确认没有什么危险,铁牛又回去睡觉了,呼噜声很快响起。
宋韫睡不着,听见蹑手蹑脚上床的动静,索性翻身坐起,披着被子,盯住人模人样的黄猫,“为何陛下所言,只有我能听清?”
齐胤扬起脸:“朕和太后是夫妻至亲,朕临死的时候蹭了太后鲜血,算是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不是很正常?旁人哪有这个福分?今日和太后相认,朕欢喜至极!”
“这样的福分……”宋韫扯着嘴角冷笑,“呵,说来也对,此刻正该给陛下贺喜啊,马上就要添丁进口了。哀家是嫡母,该封个大红包给皇嗣。”
齐胤探着身子伸爪去碰宋韫腹部,“太后为朕孕育子嗣,实在辛苦,朕都晓得,也实在心疼得紧——”
谁跟你说这个!听不出这是在讽刺你七窍生绿烟?宋韫绷不住了,啪的一下打开猫爪,“无耻!”
音量骤高,差点又吵醒了铁牛。宋韫咬了咬下唇,低声嗔道:“我说的是苏太妃!她可是口口声声称与你幕天席地纵情野合,如今已有孕三月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齐胤皱眉偏了偏头,钻进宋韫怀里,用圆胖的脑袋来回磨蹭宋韫腹部,“朕和太后是命定的佳偶,此前一直为太后守身如玉,今后也一样。三千弱水朕只取一瓢饮,朕的孩儿只能由太后来生,旁的,朕都不认。嘘,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朕都听到孩儿跟朕说话了,在叫朕父皇呢……太后天姿国色,生出的皇儿一定是粉雕玉琢仙童似的!”
齐胤生前相貌俊逸,含笑时颇有几分纨绔子弟气质,变成猫也没个正行。又惯会花言巧语,无情也能说成情深似海,自言自语硬是让他演出了天伦之乐的模样。
还动胎气呢……宋韫让他给气笑了,“陛下显灵,可是让臣妾开了眼了。陛下如今万事不管逍遥自在,却让臣妾面对残局如履薄冰。先是诅咒,后是焚宫,麻烦事接二连三,陛下做猫儿做得不亦乐乎,还想看热闹到什么时候?好一个日夜相伴,陛下这些天以来该是彻头彻尾认识臣妾了,那你倒是告诉臣妾,怎么生?从哪生?”
宋韫又羞又恼,将陛下和臣妾两个称谓咬得格外紧。
谁能想到,死透了的齐胤竟然会附身在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