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胤喃喃:“他是宋韫,世上只有一个宋韫……”
“十年过去,你怎么还是扶不起没出息的样子!从前为了猫狗畜生,你说不要皇位。如今为了个不男不女的前朝余孽,自己做猫做狗,还是不要皇位。”裴季狸愤然扯开衣角。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可是,人你想要,皇位你也得要。”裴季狸背手。
齐胤仰头望他:“哥,韫韫不会再回来了,由他去吧。他要复仇,冲着我来,不关你的事。”
裴季狸冷他一眼:“闭嘴,你脑子还是不清醒。既然你喜欢他,当然要把他留在身边,不过要永绝后患。康国不是有现成的例子吗——”
齐胤大叫:“不可能!我绝不会让韫韫成为下一个洛岱!”
裴季狸眯眼冷笑:“洛岱过得不好么?老皇帝的皇后,新皇帝的太后,未来还要做皇后。身为男人,要母仪天下,总得割舍些东西。衍之看不起他,也是看不起我的吧?”
齐胤摇头:“哥,你是我的亲人,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除了伤害韫韫。”
裴季狸见齐胤实在油盐不进,恼道:“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他净身断后,支持他的人也就没了盼头,你既可以拥有他,还可以一辈子江山永固,这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捧着护着他,你是不是为了他连后宫都不想要了?!”
裴季狸本是气话,可齐胤却没反驳。裴季狸眉心皱成川字:“你是皇帝!你只要他,哪来后代?”
齐胤仰头反问:“哥,齐家不伦疯癫的血脉,你真的觉得应该继续传承吗?”
寥寥数字,裴季狸听后却颓然失力,跌坐和齐胤靠在一处。
“想好了?现在不追,非但留不住他,下次见面怕是连命都要断送在他手上。”
“不追,本来就是我欠他的。若他还来找我复仇,死在他手上,还是我的造化。把卢家兄妹也放了吧。”
已经决定放虎归山了,两只小兽没什么可顾忌的。裴季狸把人松绑,泼醒,“滚吧,有胆子起事就放马过来,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罗敷醒来便下意识握住了脖子上的鱼钩挂坠,尖钩刺入掌心,她很快清醒过来,听见裴季狸的话又疑惑了:“你们,要放我们走?”
裴季狸背着手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鸬鹚扶起妹妹,“宋韫这时候应该已经被接走了,就算他们跟踪我们,也擒不住他。”
兄妹俩都负了伤,但还是可以提起轻功逃命的。罗敷在前鸬鹚在后,两人飞身上了屋顶,齐胤突然道:“等等——”
裴季狸应声踢去一块石子,砸得鸬鹚膝盖一弯,跪碎了三五片青瓦。
“妈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放了又捉,逗狗?”
裴季狸也以为是齐胤反悔,看向他。
齐胤道:“听说,前朝卢家出过几任皇后,靖朝末帝也许了卢家做儿女亲家。你告诉兄妹二人,造反复国可以。但无论哪一个,都不许打韫韫的主意,更别想做皇后!”
裴季狸几乎气得呕血,打心底想给这狗东西一巴掌。
“哥,你快说!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齐胤急道。
裴季狸只好把原话对两人说了,只是语气凶狠些,也没有哭腔。
鸬鹚罗敷走了,裴季狸也要走,齐胤喊他,裴季狸头也没回。
“我哪当得起做情圣的哥。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要杀要剐都由人家,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哥!”齐胤追上去,跪对裴季狸背影,“对不起!”
裴季狸停步,转身:“你再啰嗦,我来不及给你处理烂摊子了。今天一过,太后没了,你复位就难了。”
齐胤非但不着慌,反而问:“哥,上次我让你销毁的另一道遗旨,还有我们从前往来的书信,都处理掉了吧?”
裴季狸无语至极,真是人同狗讲不可理喻。天大的事临头,这狗东西还记挂着心爱的男人。
经不住齐胤再三询问,裴季狸只好点头:“都处理好了,没人会再看见。”
齐胤释然:“那就好。”
裴季狸走了,齐胤仰躺在院子里,感觉到时间推移,天色应该是逐渐变黑了。
韫韫此时大概已经离开阑州了吧?
往后齐胤的天空应该都是黑色了吧。
齐胤闭着眼,昏昏沉沉,忽然听到一声“衍之”。
才分开,就产生幻听了。本来就瞎,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了,往后可怎么办。齐胤自嘲地笑。
下一瞬,整条狗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倦鸟归林,孤舟泊岸。
这……不是幻觉吧?
“韫……韫韫你回来了?!”齐胤发疯似的去蹭宋韫脖子,然后闻到了血腥气,“你受伤了!难道——”
“没有!我没事,齐胤你也没事……”宋韫泣泪如雨,他发疯似的跑回来,州牧府的守卫都险些把他当疯子叉出去。光脚跑了那么远的路,脚底早就磨破了,进院子看见齐胤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心都碎了。
可上天眷顾,齐胤还会喊他韫韫,还好端端地活着。
齐胤没有问宋韫为什么突然蓬头赤脚跑回来,宋韫也没有问齐胤尾巴为什么秃了一块。
或许他们能猜到彼此刚刚为对方放弃了什么,或许猜不到。但都没有关系。
齐胤嗅遍了整个院子,找到那只断了翅膀的蜻蜓,小心地用鼻子拱到宋韫面前:“呐,韫韫,小狗就是喜欢扑一些小玩意送给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