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回京启程之前就给家里传了消息,可能是父母一直为他担忧又对他的选择失望,当天在城门口宋韫没有看见宋家人。
回到皇宫,后宫亭台楼阁依旧,但又与从前大为不同。
皇后产期将近,宫务便交到了淑妃、贵妃二人手中。两位妃嫔家世相当,又各有子嗣,互相想要压过对方一头,因此这几个月来闹得后宫人仰马翻不成体统。
这两人争权夺利,难免冷落了皇帝。但齐俦身边可不缺人伺候,屈茂进献的义女最初被封为美人,如今已经是柔妃了。据说长得极美,性格又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柔和婉约,是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进宫以后几乎是专房之宠。
“什么柔妃,分明是个狐媚子!”在给太后请安时,淑妃忍不住向宋韫告状,“说她是江南人,简直是辱没了娘娘的名声!成日里不敬皇后,更看不上我们这些姐妹,只藏在储英宫里勾引陛下——娘娘,您知道吧,柔妃住了苏太妃先前的储英宫。那样文雅的地方,她也配?”
贵妃难得和淑妃意见一致,两人一唱一和地数落柔妃的不是。
宋韫听得头疼,按着额角问:“她可有干政?”
淑妃贵妃怔了怔,摇头,不屑道:“那狐媚子,顶多会唱两个小曲,小门小户做派,哪里认得几个字?”
宋韫道:“既然没有干政,皇帝愿意宠着她,是皇帝自己的心意,旁人又能说什么?”
“可是娘娘——”淑妃还要争辩,贵妃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对视之后便有了默契,行了礼退下去。
宋韫知道她们只是把自己和那位柔妃当作一个阵营了。敌人的朋友还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却是朋友,这两人大概会因此握手言和一段时间,合力想办法给宋韫和柔妃找不痛快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抵京已经是十一月了,很快就要过年了。皇城内外银装素裹中又四处有红灯红布装点喜气,看起来一派祥和,但实际上暗潮涌动。既蕴含着希望,又潜藏着危机。
从无为嘴里,宋韫知道给齐俦献药的道士叫继清,不是无为的徒弟,那就应该是胡复他们安排的人了,想通过慢性毒药将齐俦毒死,然后复国。
继清在暗处,不好处理。齐俦那日在城门迎接,面色虽红润,却气血高涨过了头,看起来亢奋至极,应当是一直没停药的。齐俦虽不是明君,但行为也不算昏聩,罪不至死。
胡复对宋韫极度失望,没有再刺杀齐胤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宋韫是指挥不动他们停手的,只能寄希望于李骋。
宋韫不在兖都期间,李骋已经认回了铁牛。李骋去闵州平乱时,将军府便由铁牛这个大小姐说了算。
铁牛跟在宋韫身边多年,学了些管家理财的本事,日常都还运转得开。
只是将军府人口简单,奴仆忠心,日常连口舌是非都没有,醉心宅斗话本的铁牛原本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结果却是浑身本事无用武之处,深感惋惜。
宋韫召她进宫,名义上是说太嫔许久不见家人,想念姐姐,让她和李梦弦姐妹相聚。实际上她们姐妹每月都一起吃点心喂老虎并不生疏,是宋韫自己想念这个姐姐得紧。
铁牛进宫来一见到宋韫便求着宋韫让她留下继续做宫女,说好歹在宫里能摸到点宫斗的门道,胜过在家里管账无聊。
宋韫坐在李梦弦芦笳宫假山旁的亭子里,听着围墙里老虎吃饱喝足后舒服的呼噜声。齐胤卧在他脚边,听着铁牛咋咋呼呼的声音抖了抖耳朵,然后继续闭眼小憩。
“听麾啊,你瘦了。是在家里吃不饱,才想回到我身边吗?”宋韫笑着递了块糕点给铁牛。
铁牛接过来咬了一口,摆手道:“阿韫,我这是吓的……你这一路经历多少危险啊,又是海贼又是天花的。而且——”
铁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凑近宋韫耳朵,说:“我爹已经告诉我了。阿韫啊,你藏得太深了,瞒了我这么多年,难怪从来不让我看你换衣裳呢……”说着,铁牛往宋韫胸口看了一眼,“也怪我蠢。话本子里那些男扮女装采花的狐狸精都像阿韫你一样平,我早该想到的。”
铁牛看的本子多,不像一般姑娘那样容易害羞,反而是宋韫被她说得有些难为情。
齐胤看不见,但闻到铁牛凑近宋韫便翻身爬起来了,冲着铁牛汪汪直叫:“知道是男的,还叫阿韫,叫那么亲近做什么?靠那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话本子上没写?”
要是话本子上写男女授受不亲那还能叫话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