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飞机租赁事业部的flora,之前一直在信达……”
“我知道。”苏汶锦打断她,其实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不动声色地用一个不存在的事实向她求证,“richer和我说过,你的中文名是……”
“倪真真。”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我姓倪,叫倪真真。”倪真真又说了一遍,用更大的声音,更清晰的吐字,更缓慢的语速,让苏汶锦仅剩的一点侥幸灰飞烟灭。
苏汶锦伸出手,像初次见面那样,“你好。”
这让倪真真十分意外,要知道这只手刚刚握过政府和总行的各级领导,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实在不需要他这么隆重地对待。
不过她还是在愣了一瞬后伸出手,只是两只手并没有握上,因为苏汶锦在她伸出手的同时又把手收了回去。
倪真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苏汶锦表情未变,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只是看着她,就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倪真真的感觉没有错。
苏汶锦有太多的话想说,他甚至不用怎么组织语言,那些曾经在心里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便可脱口而出。
他想问她,你过得好吗?你知道你的枕边人一直在骗你吗?你会后悔和他在一起吗?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倪真真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片刻后,苏汶锦果真开口道:“你还有事吗?”
“……”倪真真尴尬极了,她还真是自作多情。
倪真真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抚弄了一下耳旁的头发,怯声道:“没有了。”
“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奇怪的是,苏汶锦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倪真真只得说:“那我先回去了。”
“好。”苏汶锦说完,还是没有动。
倪真真也顾不上什么职场礼仪,她在苏汶锦的注视下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倪真真碰到苏汶锦的助理,她向对方点头致意。
助理也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来到苏汶锦面前。
他已然换了一个姿势,不再如苍松自信挺拔,而是靠在一旁的栏杆上。
“苏总。”助理说,“刚才刚好和她坐在一起,顺便问了一些事。”
见苏汶锦没有什么表示,助理继续说下去,无非是从倪真真那里套出的个人信息,诸如星座年龄,哪里生人,本科学校之类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她结婚了,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目前在汇景中心地下一层的米粉店工作。”
“……”苏汶锦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竟然是一个笑。
老天是有多恨他,好像生怕死灰复燃,所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又让一个巨浪拍下来,一点火星都不留。
“苏总……”他罕见地表现出不该有的颓唐,不免让助理有些担心。
苏汶锦抬了抬下巴,“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他重新将目光放向对面的水池,池水不深,却好像能将人溺毙。
苏汶锦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天上的月和水里的影重叠在一起,让原本打算捞月的他终于意识到,所有的期盼不过是一场空。
其实应该庆幸吧,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
第二天上午,许天洲因为要给烫伤的地方换药,不得不晚来了一会儿。
苏汶锦也没找其他事情做,只是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出神,直到秘书出声提醒,他才知道许天洲来了。
苏汶锦收起手机,站起身。
许天洲略微点了点头,他一边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一边饶有兴味地问:“你们见过了?”
苏汶锦有些恍惚,他分明想到了一个人,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
“她给我看了你们的合影。”许天洲现在想起倪真真傻里傻气的样子都觉得好笑,她甚至没等到用餐结束就给他打了电话,绘声绘色地描述见到苏汶锦时的情景。
他明明很吃味,还要假装捧场地说“真的吗”“太好了”“快给我看看”。
“拍得不错。”许天洲赞赏道。
“……”苏汶锦垂下眼眸,声音低沉,“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她。”
“现在知道也不晚。”许天洲意味不明地说道。
他翻了一页文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向苏汶锦看过去,眼光中多了几许警告的意味,“对了,你……”
苏汶锦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连忙说:“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其实……”许天洲仰起头,像正在爬山的人想要看一看还有多远。可惜前路尽数被云雾遮去,半晌后,他摇头苦笑,“算了……”
信达在原油套期保值业务上出现亏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许母耳朵里,听说许母回来了,高管们如临大敌。
没想到许母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受国际局势影响,原油大跌,几家头部航空公司都失了手,最多的亏了几十亿。说起来,幸好许天洲及时制止了部分高管想要投机的念头,严格控制投入资金比例,这才没有出现更大的亏损。况且年轻人嘛,尝试一下失败,吸取一些教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真正在意的是,许天洲竟然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