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和容正青就这么混入了京城。
盛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自然不同凡响。飞阁流丹,画栋飞甍,宫闱红墙连天阙。道旁两边满是商旅小贩,叫卖声不绝耳,来往行人皆衣着光鲜。文人士子茶楼对弈,指江山诗篇风流,妙龄佳人裙袖翩翩,掩面而笑羞百花。举贤阁前无数剑士游侠簇拥擂台,剑影如电,互相切磋比武。
“热闹,实在是热闹。”
容宣牵马在街上,衣佩剑,潇洒翩翩。他欣赏着京城内的风土人情,时连找娘的事儿抛到了脑后。旧毛病犯起来,老喜欢盯着漂亮姑娘看,轻佻吹声口哨,直人家盯得面红耳赤,含羞带臊,最后跺脚转身离去不可。
容正青也强不到哪去。他是武痴,盯着举贤阁前比武的擂台看了半天,眼睛挪不开了。看见招式漂亮便暗中叫好,看见滥竽充数者便急得锤拳,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打场过过瘾才好。
他们父子看女,看比武,竟是正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容宣被名漂亮女子用香囊砸了下,这才清醒过来。他条件反射接住对方扔来的荷包,却见对方对着自己莞尔笑,转身离开了。
大周有风俗,女子若瞧见心仪儿郎,便抛掷香囊簪玉以示心意。正常情况下,容宣接了对方的东西便该追上去才是,好促成段良缘,然而容宣低头看了眼,竟是直接将香囊轻轻扔回了那姑娘怀里:“姑娘,你的东西落下了。”
拾到遗失物,应当返权利人,不然回头人家反咬口,上了公堂可就说不清楚了。
容宣做完这切,没注意到那女子羞愤恼怒的神情,见旁边有客栈,拉了拉容正青的袖子:“父亲,我们在京城需待上段时日,先找地方落脚吧。”
容正青闻言这才恋恋不舍的视线从比武台上移开,马拴在间,跟着容宣了旁边的枫桥客栈。
这家客栈规模不小,里面热热闹闹的,想来生意不错。小二原本在擦桌子,眼见他们来,立刻上前招呼,满面笑容的问道:“客官请,吃饭是住店?”
容宣环视四周圈,见底下有位置,随便寻了张桌子落座,拿出锭碎银递给小二:“要两间上房,再将你们店内的好菜看着上几样,要茶不要酒。”
小二接过银子,立刻欢天喜地的离开,张罗上菜去了。
容正青是无酒不欢的人,闻言开口抱怨道:“怎么不上两坛子好酒。”
刚好热茶上来,容宣拎起茶壶,淡定给他斟了杯:“父亲,喝酒误事,盛京城中高手如云,是稳妥些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宣总感觉盛京城中的人多得有些不同寻常,而且大是剑士。趁着小二上菜的时候,他不着痕迹问了句:“我瞧天色已然不早,马上就到了城门落锁的时候,怎么间是人潮涌动?”
小二道:“公子是地人,有所不知。今日是太后八十寿诞,宫内下旨全城放灯庆贺,三日之内金吾不禁。再加上皇帝有意给烟年公主择婿,明日举贤阁可有热闹看,公子若有闲暇,不妨观。”
容宣闻言若有所思,往桌上放了块碎银:“举贤阁跟烟年公主招亲又有什么关系?”
小二心想容宣果然是地人,不着痕迹银子塞入袖中,免得被掌柜看见,压低声音道:“举贤阁乃皇家所设,历来是剑士游侠聚集之地。凡怀才不遇者,便上台打擂,举贤阁内的达官贵人若有看中,便会将其收入门下。”
小二语罢,指了指门依旧热闹的擂台解释道:“这次皇上给烟年公主择婿,不限门第,不限年岁,只拼剑术。有意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只用去举贤阁内挂名字就行了。那些剑士游侠听闻消息蜂拥入京,想试试运气。这不,人多就容易吵架,吵架就容易打架,头已经好几日不曾消停了。”
容宣头,这情节他写过。公主赵烟年最后嫁给了姜国太子,太子
登基后,又被封皇后。也算周、姜二国结盟的契机。
容宣:“原来如。”
小二见容宣佩剑,看在银子的份上多送了句话:“我观公子表人才,不妨去试试运气,听说太子殿下明日会亲临举贤阁笼络门人,倘若能被他收入门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容宣心想太子会亲临举贤阁倒也不稀奇。他与烟年公主母同胞,感情深厚,自然担心比武招亲上会来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过他可不是来“笼络门人”的,而是来“清理门户”的。报名者中凡有歪瓜裂枣,全被他剔除出去了。
小二后,容正青看着间争斗不休的擂台皱了皱眉:“公主罢了,就算成天仙,也不至抢得这么头破血流。”
容宣抿了口茶,开口解释:“父亲不懂,他们的不是公主,而是了她身后的周国……既姻亲,也结盟。”
举贤阁内的比武之人未必全是游侠,其中有不少是各国派来打听消息的。起码容宣刚才看见不止三西凉武士混在里面,可见鱼龙混杂。
容正青听不懂那些云里雾里的,终想起了正事:“宣儿,盛京城如之大,我们该去哪里找你母亲?”
容宣闻言喝茶的动微微顿,心想去哪儿找?自然是去燕太子府找。只是他刚才原本打算小二打听下位置,仔细想又有不妥。
无他,燕太子府守卫森严,自己贸贸然上门要人,姬凡不见得会真的给。别到时候娘没救出来,反而自己折去。
就算容正青是品剑术,能容母强行从燕太子府带出来,可必然会惊动官府。他人好逃,拖家带口却不见得能成功脱身。
容宣只想兵不血刃的容母带出来,不想闹得不可开交。看姬凡也不像会对老弱妇孺出手的人,是今晚想想办法,夜探燕太子府,再从计议吧。
容宣开口安抚道:“爹,明日举贤阁太子亲临,必然有百姓商贾围观,我们明日再上街打听消息也不迟。”
容正青是急性子:“怎么又是明日?”
容宣看了他眼,意有所指道:“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着急找不到俏媳妇儿,懂?
夜幕降临,街上却是热热闹闹的片,鱼龙歌舞,灯火通明。临近后半夜的时候人群才渐渐散开来,徒留片喧嚣过后的冷清。
今日太后寿辰,宫内设宴,彻夜欢宵,姬凡自然也在应邀之列。宴席散后,他便乘坐马车回了府邸,只是多饮了几杯酒,难免有些醉意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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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凤臣直蹲在台阶上等他,怀里抱着盒心,埋头吃得满嘴是渣。姬凡穿过回廊,眼便瞧见燕凤臣等在自己卧房门口,忽然想起自己交代他的事,抬手挥退身后仆从:“退下。”
身后提灯照路的丫鬟闻言齐齐俯身,后退散至了两侧。灯光时浅淡下来,愈发衬得院中的鹅卵石路光洁明亮。
燕凤臣听见声音,立刻从地上站起了身。他抹掉嘴边的心渣子,慌里慌张咽下东西,看起来就像没大的小孩:“殿下。”
姬凡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迈步屋,示意他跟来。衣袍下摆拂过门槛,发出阵布料摩擦的轻响:“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燕凤臣闻言挠了挠头,神情苦恼,时不知该如何说。
姬凡酒意昏沉,原本正闭目靠在榻上养神,久久听不见燕凤臣回答,终睁眼看他:“……他入京了?”
燕凤臣头摇得像拨浪鼓。
姬凡皱眉:“他没入京?”
燕凤臣是摇头。
姬凡声音沉了几:“我不是让你跟着他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燕凤臣到底年纪轻,虽然武功高强,却被养得不谙世事。他闻言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有些不高兴,有些不服气,有些委
屈,嘟嘟囔囔道:“我被发现了,他身边有老妖怪,好厉害,打不过。”
姬凡心想燕凤臣剑术已经臻二品,自入盛京便难逢敌手,怎么会有人压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仔仔细细说来。”
燕凤臣只得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遍。不过他说话颠三倒四,也没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容宣身边多了名武功很厉害的中年男子。
姬凡闻言用指尖缓缓摩挲着额角,闭目陷入沉思,因蹙眉的动,眉心朱砂痣陡然变得尖细锐利起来,喃喃自语:“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难道是……”
他倏地睁眼,忽然想起京城刑前日逃脱了名犯人,刚好也姓容……难道是容宣的父亲?
姬凡思及处,眼底悄然闪过抹暗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罢……武功高强又如何,他就不信容宣这孝子连他母亲不要了,对方迟早会找过来的。
燕凤臣见姬凡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难免有些打鼓。他瞥见桌上有包蜜饯,偷偷抓就想溜,结果刚刚拿起来,耳畔就响起了姬凡淡淡的声音:“放回去,这次算你办差不力,罚你三日不许吃心。”
燕凤臣吃惊瞪眼:“三日?!”
姬凡阖目:“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