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最喜在冬日赏玩红梅。无尘无垢的皑皑白雪,捧入掌心微凉剔透,衬着殷红的花瓣,愈发皎艳夺目。只可惜娇花当怜,不可大力赏玩,需得轻了又轻,缓之又缓。
装饰华贵的马车轱辘滚过青石板地面,掩住了帘子里面传来的异响。车夫耳力灵敏,听得更清晰些,偏又因着姬凡方才的冷斥,并不敢出声询问,只能闷头赶车。
“殿下心口还疼吗……我再帮你揉揉……”
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落玉般清朗通透,极是好听。细听带着几分笑意,带着几分情丝,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手拿开……”
声音嘶哑,好似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车夫撕了两块碎布进耳朵里,再不敢听,只恨爹妈没把自己生成个聋子。
隔着一道帘子,姬凡衣衫凌乱地躺在容宣怀里。他按住在自己衣襟内作乱的那只手,呼吸乱了一瞬,骨感分明的锁骨处好被人用胭脂抹过,皮肤上泛出浅浅的红晕。
容宣觉得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不然怎么会像个登徒子一般对着姬凡“上下其手”。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细腻光滑的触感仿佛仍残留在指尖。姬凡闭眼,低低喘了口气,这才坐直身形整理好衣衫。
容宣一直盯着他:“还疼吗?”
姬凡想起擂台上的事,扫了他一眼:“你自己上去挨一掌不就知道了。”
容宣心想我又不是没挨过。他故意把姬凡的腰带藏在袖子里,在手中慢慢绕了一圈又一圈,慢条斯理笑道:“我若是你,我才不上去,人家公主招亲,何必凑那个热闹?”
他明知道姬凡为什么上台,偏偏不懂装懂,故意逗对方。
姬凡闻言看向他,语气喜怒难辨:“你这是在怪我捣乱,碍了你的驸马路?”
容宣挑眉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可不是,你若不上去,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驸马了。”
姬凡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被气的。他眯眼看向容宣,心想刚才就不该让这人占了便宜,一个痴傻公主有什么好争的,声音阴沉道:“腰带还我!”
容宣略微抬手,指尖绕着那条镶玉的腰带:“自己过来拿。”
姬凡伸手攥住一端,想要抽出来,然而抽了两下竟是没抽动。容宣略微一用力,姬凡便猝不及防跌到了他腿上,二人抱了个满怀。
姬凡一惊,随即挣扎着就要起身,然而容宣却忽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认真询问道:“太子殿下何时也来一场比武招亲?”
姬凡一时忘记了挣扎:“……”
容宣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半真半假的低声笑道:“在下心属驸马之位已久,今日却被殿下搅了局,殿下是否该赔我?”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姬凡闻言心头的郁气忽然散了些。他一双眼紧盯着容宣,让人难以分辨心里在想些什么。悄无声息执起容宣的一只手,薄唇轻启,竟是慢慢低头含住了他的食指。
容宣见状还没反应过来姬凡要做什么,下一秒指尖便陡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被对方咬出了血。
“你做什么?”
容宣下意识想抽回手,姬凡却不让他动,用唇舌抿掉了那一颗殷红鲜艳的血珠,这才抬眼看向他。脸上第一次暴露出被掩藏得极好的、冷冰冰的野心,似笑非笑道:“驸马?驸马算什么东西?”
姬凡唇上沾血,一双眼睛妖气横生,盯着容宣一字一句道:“要做便做皇夫。”
他声音很低,却又很沉,仿佛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燕帝膝下共九子,若论智谋手段,姬凡当属第一,无人能出其右。无论是为着幼时所受的轻慢,还是为着深藏已久的野心,他横竖都要去争一争的。
容宣是执笔
者,该比谁都清楚才是。他望着姬凡野心勃勃的样子,忽然发觉对方这样更吸引人了。一个绝色美人不应当只有皮囊,也该有骨头撑着才是。
容宣只觉得自己对姬凡的喜欢又多了一点。
他看了看自己被咬破的手指,声音藏着笑意:“殿下这是在用我歃血立誓?那我是否也该学一学?”
容宣语罢盯着姬凡血色浅淡的唇,而后缓缓靠近,在对方怔愣的神色中吻了上去,得到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他不动声色咬了姬凡唇瓣一下,舌尖便立即多了一抹腥甜,姬凡推拒,他反而吻得更深更窒息。
容宣声音模糊:“照殿下这么说……那劳什子驸马确实无甚可当……那我便等着殿下大业既成那日来个比武招亲……去争一争皇夫的位置好了……”
姬凡被他亲得又疼又痛,呼吸困难,力气都好似被抽空了一样。他扣住容宣的后颈,力道紧得让人发疼,像是讥讽,又像是应允:“争?谁能比你更奸诈?”
他静了一瞬,又忽然道:“没人争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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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没人配和你争……”
像是剖明心意。
容宣闻言手臂一紧,猝不及防将姬凡抱得更紧了。他埋首吻着自己觊觎已久的唇,只觉心脏一阵狂跳,这辈子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姬凡闷哼一声,被迫回吻,过了许久才终于把他推开,哑声斥道:“不要胡闹……”
车夫还在外面。
系统冷不丁响了一声:【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79%,请继续努力哦~】
容宣闻言顿了顿,他看向自己怀里的男子,终于舍得松开那条腰带,却是窸窸窣窣伸手,在对方劲瘦的腰间缠缚了一圈又一圈,笑着低声道:“还是我替殿下穿吧。”
姬凡闭了闭眼,自然只能由他去。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旁边是一座环境清幽的别苑,容母便住在里面。姬凡胸口仍是有些闷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掀开帘子下车,一转头却见容宣仍坐在里面不动。
姬凡从没见过他这么不紧不慢的人:“还不下来?”
容宣睨着他红肿的下唇,心中暗自发笑,装模作样伸出了一只手。姬凡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直接把容宣从马车上拉了下来,声音淡淡道:“架子还不小。”
语罢转身走进府门,朝着里间的主屋走去,容宣见状只得跟上。
值夜的丫鬟瞧见姬凡,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喊了一声“主子”。话音刚落,就听姬凡问道:“老夫人呢,可歇下了?”
丫鬟不认得容宣,见是名陌生的白衣公子,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头老老实实答道:“回主子,还未歇息呢。今日大夫来瞧过老夫人了,说是淤毒阻塞,故而眼盲,扎完针,喝上小半年的药便可恢复了。”
姬凡摆手,示意她退下。
容宣听见姬凡给容母找了大夫瞧眼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一只手落在姬凡腰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出言调笑道:“你这‘儿媳妇’当的倒是比我这个儿子还尽心。”
姬凡推他:“大庭广众,你规矩些。”
容宣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处偷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手,转身进了里面的主屋。姬凡被他亲得一愣,站在原地不由得顿了几秒。
容夫人正坐在屋内盘佛珠。她眼睛上敷了一层药,用白纱蒙住,洗净之前是彻底看不见东西的,耳力不免灵敏了几分。她听见外间的动静,摸索着起身,出声询问道:“是姬凡吗?”
姬凡这才回神,快步进屋,伸手扶住她:“母亲,是我。”
容宣原本也想扶,见状扑了个空,只得尴尬收回手。
容母不知容宣回来了,轻
轻拍了拍姬凡的手:“时候不早,你该早点去歇着才是,看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
她顿了顿,到底又没忍住问道:“你这几日上街,可打听到宣儿他们的消息了?”
姬凡没说话,把她扶到位置上坐下。然后伸手把容宣拉过来,将他的手塞到容母手中,出声反问道:“您可认得出他是谁?”
容母一怔。
容宣顺势叫了她一声:“娘,是我。”
容母指尖力道一紧,立刻在半空中摸索着寻到容宣的脸,发现果不其然真的是他,顿时又惊又喜:“宣儿,你可算回来了,那你爹呢?你……你爹呢?”
她手在抖,不知是在怕什么。
容宣握紧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娘,你放心,爹从里面逃出来了,现如今乔装打扮,就在客栈里等着,一切安好。”
容母对于容正青的武功自然有数,听闻他从大牢里逃出来,心中悄然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紧:“他不会被人给发现吧?”
容宣摇头。逃狱虽是大事,但到底也只是逃了一个末流小官,刑部犯不上大张旗鼓的去捉拿。除了最开始的几天风声较紧,现在已经没什么动静了:“放心吧,发现不了的。”
容母总惦记着容正青身上的官司,这几日提心吊胆,实在是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如今心中巨石落下,神经也终于松缓了几分。她摸索着握住姬凡的手,对容宣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都是姬凡在照顾我,现如今咱们终于团聚,真是菩萨保佑。”
他们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像极了一家人。
姬凡当着容母的面,难免尴尬,不着痕迹想抽回手,却被容宣紧紧攥住,挣脱不开。
姬凡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松开。
容宣看也不看他,唇角微勾,眼中不着痕迹闪过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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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母握着他们的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一场私下“官司”,身形顿了顿。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静默一瞬,最后轻轻拍了拍他们二人交叠的手:“……你们都是好孩子,娘瞧见你们平平安安的也就放心了。时辰不早,都回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明日再见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