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相公见谅,如今消息断绝,最后一次传信已是半月之前。只知道是辽阳府以北的远山出现了虫草花,完颜娄室集结了大军,向北开拔,说是要去平定暴民。可他还没出发自己便先乱了起来,至此辽阳城再无消息,我们推测是发生了尸变。”面对这威名赫赫的西军宿将,刘琦免不得态度恭谨,他说到一半复又看向夜子语,见这位桂清阁的主人毫无表示才“随后就是银术可部在辽阳城下的溃败。之后一日,古北口外大雪落下,燕云以北所有通讯全部断绝,别说传骑,连一只信鸽都没飞出来。”
他这些话说得含混不清,有些东西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可那北归驿传来的最后消息就是如此,一个庞大的女真帝国中桂清阁的明桩暗网布点不下数百,就这样在一日之内完全隔绝,事态的发展委实已经超出了这个年轻将官的认知。
“雪?”夜子语忽然出声打断了他,“——我记得衡山那一晚,也是下了一整夜的雨。”
“北地已然入冬,算下来也该是落雪的时节。”种师道沉吟了片刻,他北伐辽国虽然收获一场惨败,可对北地的兵要地理还是做了足够的功课。“这天象异常会和尸乱有关?会不会只是巧合?”
“最好只是巧合……”夜子语说着也坐了下来,问刘琦道,“我们还有硬手可以北上么?”
“没了,最后一批混在皇城司的队伍里北上,那些消息就是他们传出的。”刘琦说着瞟了一眼已是满脸震惊的赵构,转而继续。“可他们如今也失了联络,那支队伍最后一次传信是在滦河南岸,传出来的也只是预先约定的秘法信号,报了个平安而已。”
赵构听到此处,再也耐不住,几乎是拍案而起:“刘信叔!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城司中安插暗桩!”
“小公爷稍安勿躁,不过是想借皇城司的人马赶个路而已。北地艰险苦寒,跟着你的人多少觉得安全些。”刘琦硬邦邦地拱了拱手,语气里倒是随意了不少。这家伙空有天家血脉,可喝花酒、玩姑娘都比不过他,自然也就没了什么敬畏之心。“曹凛那家伙当时为了找人打掩护,给队伍里塞的人呵呵……呵呵。”他最后干笑了两声,只是看着气急的赵构,也不说话。
“那就是没有了。”夜子语无心听这两个酒肉朋友之间的废话,出言打断了他们。北地变乱,音讯断绝,她直觉桂清阁两百余年来一直提心吊胆的那个时刻即将降临。可是准备依然不足——桂清阁的力量的确强大,但它如丝如网,分布在这个帝国的各个角落中,却无法攥成一只拳头,替她击散北地的风雪迷雾。
“只是寻常的行尸之乱,可吃不下完颜娄室七万灭国之军。如果银术可的后军甚至连对方什么样子都没见到就糊里糊涂地败退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些东西的可怕远远超过我们之前所见所想。以至于整个辽西已是一片死地。”种师道沉默半晌,从案几前起身,也走到地图上。
“终究是没人亲眼见到那些东西,我们在面对什么还是不要妄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烨终于端起案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上好的花茶已经冷了也不在乎,毕竟那团涌动的殷红,如同灼热的火,烤灼着每个人。“苏某虽然不才,在燕云之地倒还有几个钱庄商队可用,随时供阁主差遣。只是这些人再怎么样,也毕竟是商人小贩,比不上夜阁主手中精锐。还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