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清冷的空气一下子涌入暖阁,激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可这干冷的空气里,却飘着一股香甜清冽的酒香,让她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战争爆发之前的错觉。
“桂清酿?”她愣愣地看着盘中的温酒,这汴梁泊来的名酒在如今这战火后的燕京城里已经稀少得紧,天知道苏姨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苏姨微微犹豫了一下,“今天早上,桂清阁的沈迟送来的。那年轻人倒是坦荡,明明一点武功秘法也不会,偏偏却要趟着北地的浑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背负了怎样的秘密。”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平淡到让李墨染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位沈迟沈公子只是个恰好两人都认识的朋友,平日里大家有些往来走动,而不是在那一场大雪之中,曾经拔剑生死。
“沈迟?红叶寺那个沈迟——他们……到底还是找上来了?”李墨染沉下声音,本能地去摸自己的剑,她毕竟不是苏姨那样的杀手,做不到像她那样哪怕取人性命之前,还可以如朋友一样推杯换盏。
“是……他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想约我们一叙。”苏姨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端着精致的酒壶,给案上素雅的青瓷杯耐心地斟满。
那些是水云居以前迎接贵客才会用的酒具,只是燕京残破至此,怕是几年之内都难有什么贵客登门了。
“他就不怕,我们会一剑将他杀了么?”李墨染低声问道,但没有人回答她,苏姨已经端着酒盘施施然地走出了院落,走入燕京的满城落雪之中。
李墨染叹了口气,只得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端着温好的酒送出去,与这些粗人一番往还。
她看着领头那位都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只是在心底叹息,叹息这些北地军汉的淳朴和愚蠢,不知他们郭都管将他们放在这里是要面对那些鬼神之力,更不知面前这位和和气气的苏姨外表的温润之下是一颗狠厉的心肠,怕是此刻已将他们视为了死人,这一杯酒是为他们送行用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墨染……”苏姨在这些甲士粗豪的赞叹和感谢声中收起了酒具,回到了只有她们二人的院落,“可这是杀人的乱世,你我只是两个寻常的女人,不委身在这些手握成百上千的男人身边,我们又该怎么活下去?”
“苏姨——”李墨染没有跟着她的脚步,而是叫住了她,这个女孩的披着那雪白的狐裘立在雪中,原本应该抚琴的手提着冰寒的利刃。
“只是因为乱世么……”她冷冷的问道,声音中仿佛不带有一丝的温度,“以苏姨你我的剑法修为,这江湖辽远,谁又能挡得了我们半分?可如若真似那位沈公子所言——百鬼涌出,北地天倾,来得只怕是比女真铁骑还要可怕的东西。这天下之大,谁又能保我们平安?”
“你当真信他?”
“我当真信他!”
苏沐雨停下脚步,站在落雪里回首。
她发现这个自己十六年前从衡山夜血中带出的女孩第一次没有低头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在漫天的大雪里持剑而立,手中三尺青峰上缭绕着狂烈的电光,而她的目光亦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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