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背靠着墙，仰着头，他摸口袋掏出一根烟，下意识的动作很流畅，宁青愣了下，随后又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把烟塞了回去，仿若在压抑什么情绪。

但低下头就换了副模样，很冷淡也很平静，他头顶就是狭窄的没有什么星星的昏暗天空。

雪一直下，没多久后两人的衣服头发上都是雪花。

出了巷子，宁青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两人并排往小区的方向走，相反许砚一路上依然保持着沉默，气压极低，看不透在想什么。

宁青想了想，主动解释：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他们堵住了路，我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跑，看到你后不想让你被他们看到，就拉着你躲起来了，我也报了警。

许砚继续往前走，仿若没在听她说的话。

宁青愧疚感越发浓重，心想今晚的事是不是对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他面容冷峻，冷漠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那就更得解决了，她很清楚情绪堆积的后果，不想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许砚。宁青不得已喊住他。

他顿住步伐，侧过头，拧着眉看她。

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宁青说。

许砚冷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冷声道，你抱歉什么？

宁青：我……

许砚打断她：那种人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宁青：是这样，但连累你了。

许砚语气很冲，先前的沉默仿若是爆发的铺垫，他说：我是伤了还是怎么了？连累我什么？

宁青感觉他在生气，但生气的理由她想不明白，她在巷子里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不是现在的反应，怎么出了巷子就换了副态度？

宁青不想他因为这件事情劳神费气，她语气低低的，但诚意十足，我会解决好的，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到你身上。

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到我身上，许砚语气不善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跟吃了炸药似的，他继续说，你怎么解决？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我没揍他们？你以为他们看见我不会报复？

宁青有点不悦，倔强顶嘴道，所以我拉着你跑了，不是安全了。

许砚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叉着腰，跑得快超人我谢谢你，你能保证每次都跑那么快？你不怕我怕，你出事儿我乐意？

宁青凝视着他叉腰的动作，忽然有点愣，画面居然有点好笑，但她忍住了。

她还特意思考了跑得快超人是什么超人？

他声音不高，话糙理不糙，听得出来关心她，就是语气恶劣像骂她。

唉。

宁青感觉怎么说都于事无补，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她抿了抿嘴，你别生气了，真的很抱歉。

许砚脾气收敛了些，但依然不爽的语气：又道个屁的歉，你刚刚不是很牛的样子？把我手差点拧断。

泄愤似的，他把叉着腰的右手举起来，衣袖被带上去，又看见了手腕那处山丘纹身，夜色里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他的手很漂亮，像艺术品。

冷白的腕骨处皮肤有些红，被她勒的。

宁青的重点在后半句，她愣了一下，弄疼你了？

……

发生这种事，许砚倒吸一口气，脸色很黑，你就只盯着弄没弄疼我？

宁青看着他，觉得他此刻有点像怨妇，不知道他这又生的哪门子气，她很有耐心回答他的问题，我也没被追上，所以真弄疼你了？

……

他反问：我是娇花？

说是怕再得罪他，毕竟是他主动提起手腕的事，她感觉自己也没怎么用力，但说不是又怕他火气没撒完又开始不依不饶的怼，宁青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不是娇花，你是脾气不好。

宁青知道自己理亏，他有怨言正常，那让他说好了，但他好像误会了她这种老实挨批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疯了，说她箩筐多，不嫌事大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一句一句听着，也不觉得生气，很奇异的感觉，她觉得这样的许砚很不一样，比什么时候都不一样。

她第一次见他不停的唠叨，用吵架的语气，骂关心她的话，拽着脸叉腰。

反差大得很诡异，让她莫名有种，以为惹了只豹子但发现是只脾气不好的猫的感觉。

最后。

许砚竖起拇指：你真牛。

宁青当他夸奖她，想着有来有往，宁青也夸了句：你比我厉害。

……

许砚彻底不想搭理她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这么暴躁的情绪，就好像是他扛到二十五楼的一桶水被人打翻了，先是懵，然后爆发。

他发现越理她越想抽疯，一想到刚才宁青差点出事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连累他，推开他，和他道歉，许砚整个人都很烦躁，想问她怕不怕，有没有哪不舒服，但张嘴却心口不一。

他更烦了。

明明是上次他没有妥善解决好那帮人，报复不该发生在宁青身上的。

……

回到家的时候，解决办法也没提出来，宁青有点愁，她低头盯着脏兮兮的鞋，在想该怎么办才好。

一思考，脑子里涌出来的事就特别多，跟被扯乱的线团一般，她又复杂又纠结。

过了半响。

宁青抬起头，语气疲倦，许砚，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怎么办？

今天是她好运，发现得早跑得快，许砚完全是被她拉着跑，她忽然想到，要是许砚被他们堵上了怎么办？

许砚语气很拽，火气应该是撒完了，他说：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这也只能当安慰话听听，但她实在想不出一步到位的好办法了，刚刚民警和他们说了，暂时找不到可疑份子，应该是流动性出现，排查有点麻烦，劝他们最近少出门。

唉。

少出门是不太可能的，周末还好，每天都得上班下班。

民警还说了，出门也可以，就是别太晚上出门，更安全些。

宁青想了想，她可以做到，但许砚说不准，他是因为帮她才揍的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报复他，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太好，怎么保护许砚？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她纠结的问：许砚你平时都什么时候回家或者出门？

许砚抱着手臂，低眉看她，没有说话。

她说话有时候直来直去惯了，宁青觉得他可能又误会在打听他隐私了，她神色淡淡的解释了一遍。

像是在验证她的话，许砚过了好几秒才算勉强给出了回答，不太稳定。

也是，他刚才都快九点多了还在小街那边站着落寞的抽烟。

宁青：那你最近方便和我说吗？就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不回，我有点担心。

许砚看着她，停顿了两秒，语气不耐烦，我去哪都跟你报备？

她觉得今晚的许砚就是个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着，她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啊，她真的累了，今晚的事情过于复杂，先是张倩打电话再是被报复，她脑子里仿若一团浆糊，实在不想和许砚现在来一场没必要的对怼。

宁青也不强求他，就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了就行，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但你要注意安全。

许砚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催促道：赶紧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