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罗有个绰号叫“菩萨慈悲”,并非指他的手段仁慈,恰恰相反,他的暗器毒辣阴损,被击中者全身溃烂,惨痛哀嚎,只盼望菩萨大发慈悲,让自己快些死去,免受那无穷无尽的苦楚。
一行人正在赶路,不料前方却出现一人,神态悠闲,笑容可掬,挡在众人前头。
那是一名青衫文士,儒雅俊逸,三绺长须飘飘,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最奇特的,他的眼神和笑容,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之意。
文士悠悠说道:“风和日丽,湖山秀美,在下耽于美景,不知不觉迷失路途,请问几位,酒香山怎么走?”
聂玉罗上前几步,沉声道:“朋友到底来问路的,还是挡路的?”
那文士道:“哎呀,这位仁兄天庭饱满,天生一副富贵之相,难得难得。”
聂玉罗听他奉承,不觉一笑道:“朋友懂得看相?”
文士越发谦恭,说道:“略知一二。仁兄气度非凡,一双手生得白嫩玉润,兼有福气、财气、华贵之气,啧啧,真可谓万中无一的上上之相。”
聂玉罗哈哈一笑道:“冲着你几句好话,不为难你,速速让开罢了。”
文士揖了揖,闪在一边,待聂玉罗通过,两人身体交错的刹那,文士忽笑道:“仁兄脸上有一点败相,你可知否?”
聂玉罗一愣,抬头看着他,随口道:“嗯,什么败相?”
两人目光相对,那文士的眼里闪出勾魂摄魄的神光,说道:“你的人中太短,恐怕寿命不长。”
聂玉罗不知不觉被他眼光吸引,自语道:“你说什么?”一双手不自觉地往脸上摸去。
轿中人一声断喝:“老聂,留神!”然而他出声迟了,啪的一声闷响,那文士鬼魅般一掌按在聂玉罗心口,聂玉罗口喷鲜血,肥胖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飞出。
轿中人飞爪急射,攻向那青衫文士,飞爪例无虚发,正中前胸,穿透青衫。
但那件青衫之内,哪有实物?
文士好像鬼怪一样凭空消失,随即后方传来哎呀哎呀的数声痛呼,一条人影在人群中倏来倏去,连下杀手,顷刻间击毙五六人。
轿中人瞳孔收缩,喝道:“魅影幻化之术?阁下何人?”
那条人影连发三掌,击倒三人,忽地又出现在轿中人前方,身法速度匪夷所思,令人咋舌。
此刻文士身穿黄衣黑带,悠然负手,说道:“在下南天沈忘忧是也!”
轿中人倒吸一口冷气:魔教的忘忧神煞!难怪武功绝顶,神鬼难测。他先用迷魂大法击倒聂玉罗,再施展魅影幻化之术避过飞爪,然后如虎入羊群,杀得众人心胆俱裂。
自己万万不是此人对手。何况,沈忘忧的身后,极有可能埋伏了魔教的其他高手。
轿中人收敛气焰,口气不知不觉放软,说道:“既然神煞在此,我等只好退避三舍,不再插手魔教之事,阁下以为如何?”
那文士笑道:“好走不送。”
轿中人一伙匆匆而来,铩羽而归。
沈忘忧只身退敌后,身体一晃,跃上高处,发出浩浩长啸。
啸声便是事前约定的信号,只见洞庭湖上,一会儿功夫,从四处划来一百多艘大小船只,将东天魔教的十几艘大船团团包围。
东天魔教的船只无奈之下,只好吹响号角,向君山示警。
围攻的船只属于江河海会的人手,江河海会乃春秋帮之后,最新崛起的水路大帮会,帮主余舜水早就臣服在南天魔教司空跋扈脚下。凭借着南天魔教的暗中扶持,势力急速发展,生意遍布大江以南的江河湖泊,手下有数千帮众,近千艘大小舟船。
东天魔教的人马武功虽高,但置身大湖之上,水性及操船之术却远远不及江河海会。
余舜水指挥手下施放火箭,点燃对方大船,又派了数十个水性极佳的,穿着水靠等物,潜入水中,凿穿对方船底。东天魔教的船队登时大乱。
且放下君山轩辕台以及湖面上的激战、混战不提,在君山对面的湖岸,此时,却有一名头戴金冠的白衣人,赤着足在湖边缓缓而行。
那人目光冰寒,脸上好像雕刻一般全无表情,双足浸泡在春寒料峭的湖水中,口里却说道:“嗯,很舒服,很暖和。”
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的感觉,不受外物外界影响。
白衣人的身后,远远地,一个西域胡人亦步亦趋跟着。
号角声传来,那西域胡人脸色一变,小跑几步,禀报道:“魔君,咱们的船队遇到麻烦了。”
白衣人好奇地用脚拨弄湖水,不置可否。
西域胡人小心说道:“要不要把后备的人手派上去支援?”
白衣人眺望远处,像个诗人一样吟诵道:“我从雪山而来,我从无人的荒原而来,我从黑暗的密林而来,走过山峰,越过大江,走到春天的湖水边,终于感受到一丝丝暖意,哈哈!”他虽然发出笑声,脸上仍是一贯的冷冰冰。
西域胡人道:“局面不利,请魔君示下。”
白衣人道:“有人要试试我的心意,有人以为君无伤永远只是君无伤。好吧,万年玄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刻。有时候,多几分常人的情绪倒挺有趣的。”他转身淡淡说道:“收兵!”
西域胡人躬身领命,伸手一招,远处急急赶来四名大汉,手持长长号角,齐齐站到岸边,运力吹响。
四人内力不俗,因此号角声响彻远近。湖上的船队听到了、君山上东天魔教和南天魔教的人听到了,连很远的一艘画舫上的两个人也听到了。
魔君在下令撤兵。
于是,石精城、长孙破败领兵撤走,东天魔教的船队撤走,南天魔教和江河海会都无心阻拦。
一切都归于平静。洞庭依然是水波万顷的洞庭,君山依然是风景如画的君山。只是某些人的命运与心境有了改变。
画舫内,凌化虚一笑:“都结束啦,日后有机会,再和幺姑娘煮茶论战吧。”
老幺施礼道:“凌老师保重!”
先前的船夫划着小船靠近,凌广目忽地一闪,人已在小船之上,小船随即晃悠悠的慢慢离去。
老幺站在画舫内,凝望湖水,水面的银光在跳跃,她身上长裙的金边在闪烁,她眼内也有几点星光忽隐忽现。
她柔声自语道:“那么,那个天下最冷酷无情的男人,心里也是有一点点柔情的吧?”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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