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干活,谁能记得她的好啊。说句不好听的,她去县里酒楼给人当个后厨摘菜婆子,一天哪怕只挣俩铜板,都比早早看儿媳妇脸色过活强。
所以这次分家,朱家伯母打定主意,不想早早定下来跟着哪家,先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事实证明,计划没有变化快。
朱家伯母才想着给自己找点儿挣钱活计干,这活就送上门啦。
她甚至连给二儿三儿子搬家都没帮成,急火火的就先去打工。
给谁打工呢,罗婆子。
罗婆子之所以没有提前发现左小麦和罗峻熙都有要随车队走的意图,正是因为她从收完麦子就开始一茬茬卖鸭子和鸭蛋。
这把罗婆子忙的,脚打后脑勺,鞋能忙跑飞,不得不动雇人的心思。
而雇外人吧,她还真不放心。
自家人知晓自己事儿。
罗家鸭子调皮啊,有那么一段日子,经常趁着小麦不露面或是回去看孩子的空档,鸭子们撒了欢胡乱下蛋。而罗家鸭子呢,又一天下蛋没具体数。有时候玩高兴了多下两个,有时候闹脾气就给你挤出一个还会嘎嘎叫两嗓子抗议。
罗婆子小心眼,她怕不知根底儿的人,偷摸揣走她没发现的蛋。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暗暗思量后,罗婆子又掂量一番远近亲疏的关系,她发现自个只能做到容忍亲人偷她的蛋、占她的便宜。旁人要是偷吃了蛋,她会憋屈死的。
所以在人手不够用时,又恰好遇到朱家伯母去游寒村恭贺左家搬迁。
当时朱家伯母和白玉兰闲唠嗑似的说了些心里话,那些话没背着罗婆子,说起儿子们分家,又提及自己也想趁着能动做点儿啥,看左家和罗家干的红红火火有点儿羡慕。
罗母灵机一动,拍着巴掌就给人挖去了,让朱家伯母帮她伺候鸭子、杀鸭子,拔鸭毛、刷洗鸭蛋、腌制咸鸭蛋。编笼子也成,按天给工钱。
为了表示诚意,罗婆子也是为了顾及朱老爷子和朱兴德面子,这位毕竟是德子亲伯母,别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觉得是在她手底下干活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她还特意细解释一番。
大致意思是朱家那头要是有事儿,罗家和朱家这都属于是实在亲属,这都可以随时回家看看,没挑的。朱家伯母要是不想来回折腾,还可以随她回家住,她很欢迎老姐妹一铺炕上睡觉。
换作旁人跟着回家,罗婆子还不放心呢,真就得是朱家伯母这样的身份。
吃就更是了,自家吃啥就随着吃啥,冲朱兴德,咱也不可能做两样饭,两家关系摆在那。
朱家伯母一听,这钱挣的舒心啊,她就当场点头应下。
而这一干,就一直干到已经送走运酒队伍,朱家伯母还在罗家继续忙碌。
以上就是朱兴德他们离开前,发生的各种大小事宜。
……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时节。
距离运酒队伍离开已过三天,罗家却忙碌的更为欢实。
罗婆子顾不上耍驴脾气哭嚎儿子儿媳不听她话非要离开,也没空去想她孙子们的口粮,换成大姨二姨喂养会不会习惯,她有更上火的事儿焦心。
她的鸭子可不等人,养到一定的分量再接着喂就不划算了,必须要赶紧杀了卖钱。
要么活捉装笼子,给运到城里零卖时还是活着的,这样即便卖不出去再运回来也不会太赔本。要么是需要按照买家要求拔毛成白条鸭,再扔到车上。后者是已经订出去的。
难就难在运输车是手推的。
因为附近十里八村所有能拉脚的牲口车,全随着运酒队伍走了,这么说吧,别看朱老大在家呢,他没随着去,那他也没车了,全靠一把子力气挑担子。
你说啥?去县里雇车往外拉鸭子?
好主意,可是没有。
别忘了县里那面所有的牲口生都经过细致统计,挨家挨户被征用,然后随着李知县他们去送粮了。
听说即便这样,那还不够用,附近几个县包括府城,配合永甸县还送来了不少粮食、骡队、人手、牲口嚼用、草药之类的。
所以罗婆子万万没想到啊,她这是啥命呀,好不容易今年咬牙来个大动作,贪心多养了几百只鸭子,就摊上能张罗买卖的朱兴德不在家,她那儿子儿媳不在家。
弄得她每日上百只鸭子、老鼻子鸭蛋需要往外卖,还不知要卖给谁。
等终于联系上买家,知道要卖谁了吧,又不知道该咋运出去。真可谓,一步一个坎儿。算是掉进鸭子坑里。
可你要问她后悔干这个没有?
罗婆子一定回答:不后悔。
她鸭子仰仗儿媳妇伺弄,养的没费太多饲料就活泼可爱、膘肥体壮,这本就注定不会是赔钱买卖,并且还让她家今年的几十亩水稻田收成更上一层楼。
种过地的都知道,稻田地三分种、七分靠伺弄,鸭子在田里吃虫等各种好处,才是她家粮食丰收的关键。
别人家缴粮税那阵哭唧唧,连她亲家老左家人的表情都很真实,瞧着有点儿丧气。但她还好。
她当时是为了应景合群才拍一下大腿心疼嚷嚷:“艾玛,没活路了,咋收那么多税粮呢。”
其实,她活路多着呢。
她两年前的陈粮都没吃完,更不用提今年养鸭子稻田长的那叫一个壮实,收割的时候惹来多少人围观和眼红。
再着,她前期只靠朱兴德在家那阵,帮她卖出去不少鸭蛋就回了不少本钱。细算下来,如果后期鸭子能卖的顺利,实际赚头要比自个没养鸭前算计的还多。
可是话说回来,眼下难也是真难。还是那句话,朱兴德走了,又没车运。从养鸭一直到卖出去收回款,每一步都很艰辛。
这回罗婆子可算尝到了真买卖人的心酸,想用物去换别人兜里钱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