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素律高坐明堂之上,头顶冕旒冠,金龙盘云墨色朝服挂在她瘦弱的身躯上,看起来少几分庄严,反多些诡异。
花素律阴沉着脸,抬下手。
旁边的太监,高声应唱:“众卿平身。”
“谢陛下。”
下头百官手拿笏板,纷纷起身。
看起来很威风,众人对她跪啊拜的。
实际花素律后悔死上朝这件事了!
这身朝服明明是夏季款,却又厚又重,捂得她身上闷热。
头上的冕旒冠是不能晃的,这玩意又沉得要死。
电视剧里,主角把冕旒冠上的流苏甩来甩去,都是骗人的!
下头那些人本来就看花素律不顺眼,如果花素律再姿态不端,乱甩旒冠,不用等下朝,言官就能把折子飞她脸上!
早朝才刚开始,花素律就觉得脖子和头皮被压得发痛。
花素律端坐着,脸阴沉得骇人。
眼前的流苏未有晃动,可花素律双眼发晕,觉得天旋地转。
为多刷线索,连日批阅奏折。
上面写的国家大事,她又不是很懂。
但俗话说得好,历史中皆有答案。
她调来过往记录,看爹和爷爷们都是怎么处理类似事件。从中总结汲取后,再行批复。
几天来除了折子,还粗略看了好几本过往史册,王朝地图地势,等等……
如此繁重,花素律先连着两天没睡,接下来几天,每天只睡两小时左右。
好不容易到今天上朝,她因为紧张,在内心排演到深夜才睡。
结果这个国家寅正时分上朝!
花素律睡了不到一小时,被人叫起来时人还是懵的!
凌晨四点上班,作者搞得这是什么智障设定?
天都没亮呢!
龙椅上花素律睥睨下头,低头俯首,身着红色朝服,手拿笏板的男主,摄政王江若谷。
花素律腹诽,就算她再讨厌男主,但主角光环真不是盖的!
下头乌泱泱一群人里,众人都是差不多的朝服,差不多的姿态。
但主角站在前头,就是那么显眼!
花素律想忽略他都难……
江若谷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抬起头,对视上花素律的目光。
花素律下意识撇开视线。
但转开她就后悔了!
她可是暴虐女帝人设!
怎么能怂了?连目光都不敢对视?
想到这儿,花素律立刻将视线转回去,结果对方已经低下头,主动退出战斗。
花素律顿时有些兴致泛泛:“众卿有事便说吧。”
大臣们非常踊跃的配合她,事情桩桩件件报上来。
可花素律太困了,精神非常有限。
听着那些事,不是太重要的就押后处理,重要紧急点的,她便让提起的大臣写个折子递上来,然后高深莫测地说:“朕,斟酌后,再行决议。”
不少大臣觉得她敷衍,心中又生不满。
但这不满比较有限。
因为上头不管事,他们下头才好浑水摸鱼,为己谋私。
花素律看下头说的差不多了,目光环视一圈:“众卿都说完了?没有要说的了?”
百官俯首,无人有言。
但人人都在腹诽花素律:说了你又不处理,问什么问?
“好。”花素律耷拉着眼皮道。
她好想打个哈欠……但是不可以T^T
默了一阵,百官以为要退朝时,花素律说:“众卿既无事再说,朕说。”
百官一阵意外。
花素律从桌边的折子堆里抽出一个来……
其实她刚刚没说话,就是用目光找折子来着。
打开折子,花素律缓缓道,语气中不免透露些疲惫:“右金吾卫中郎将何在?”
“臣在。”下头一名彪形大汉应声出列。
花素律没去看他,翻看折子说:“年初辽安道部分州县大雪,朕曾让你带兵配合当地,管控安置灾民。”
“是,陛下。”此人声如洪钟地回道。
“天元二年、三月初九。右金吾卫中郎将尚志岁带队于辽安道柏州灾地巡防,中途,一无知幼童冲至队侧,兵怒,扼其颈,尚见之未止。其母告情求饶,尚无动于衷,反令,将此母子,反缚臂腕,放之,以弓箭、皮鞭追赶,做狩猎游戏……”
还没念完,尚志岁忽大声打断:“陛下!”
花素律有几分不满:“朕还没念完呢!”
尚志岁没将上面这位女帝当回事,理直气壮道:“陛下不必再念!流民穷凶,不以严酷手段制之,易生贼匪暴乱。臣手段凌厉些,是为将那些流民的贼心,扼杀于无形。”
“卿的凌厉手段,是将人做猎物?”花素律随手翻着那张折子,语气甚是惋惜道:“朕都没玩过这样的游戏呢。”
尚志岁又有话要说,花素律率先张口打断他:“尚卿你看,这折子竟这样长!”
尚志岁抬头,见花素律将手里的折子完全展开,竟两臂展开尚有余。
“不如,朕也与尚卿玩个游戏吧……”
花素律在折子后头露出脑袋:“尚卿猜猜看,尚卿的丰功伟绩,这里一共写了多少件?对了,卿官进一品。若猜错了……卿人头落地?”
很好!这句话很符合她暴虐女帝的人设!
尚志岁一时有些慌乱,但他仍理直气壮道:“陛下!此乃诬告!”
“陛下!臣……”尚志岁要辩,花素律抬手制止。
“这上面桩桩件件,太多。如此辨别,也辨不清。”花素律将那折子扔到桌上:“朕早前已传令辽安道相应官员,将年初赈灾的相关事宜重新上报。”
“在那之前,尚卿先回家歇着吧。”
回家歇着?
那不是停职查办吗!
“陛下!”尚志岁急道:“臣不服!此上所书皆为诬告,陛下怎能听信谗言?”
他不怎么怕查。
辽安道许多人与他交好,其余泛泛之交亦有人情往来。他们自然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说不免有那么几个看不顺眼的,但只要大多数人说准无事帮他遮掩,那些人的话便成不了气候!
尚志岁越想越觉得无所畏惧,心中正得意时,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并非诬告!”
一名面容干瘦,蓄胡须的大臣走出下跪,俯首恭敬道:“臣以身作保,奏折所言,皆为事实。”
脑中记忆碎片闪过,花素律回忆起这人是写折子的大臣,张庭。
刚刚絮叨那么久,他都没声,此时站出来,让花素律有些意外……她都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了。
张庭也意外。
他这张折子递上去都快俩月了,中间还催过几次。皇上一直没回音。
张庭本都失望要放弃,结果今儿突然提起来了?
“混账!”尚志岁破口骂道:“你如何敢诬告本官!”
尚志岁行伍出身,自有一股气势。他又膘肥体壮,瞪起眼睛极为骇人。
但文人自有一副不同的钢筋铁骨。
张庭面向皇上,只用眼尾稍睥着尚志岁:“是不是诬告,尚大人清楚。”
“你这奸恶老叟!满口污言!”尚志岁瞪起牛眼。
张庭冷哼一声,不理他。尚志岁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不接茬,他是有气无处撒。
台上花素律也有点急……吵起来啊!
张大人,你和他吵啊!你俩吵起来,我才好立威啊!
等了片刻,任凭尚志岁说什么,张庭仪态端正地跪在那儿,就一句话:“臣乃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