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速度很快,有几个打饭回来的女警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只看到了后来的伊达航和景光。
“啊啊啊啊——你们怎么可以进入!!!”一个女警指着二人尖叫。
女警宿舍是不允许男警进入的。
听到声音的其他女警迅速跑了出来。
伊达航个头最高大挡在前面集中了几乎所有的火力,他摆摆手:“误会误会,我们是……”
伊达航的话被轮着扫把出来的女警们堵住,然后又被齐刷刷砸过来的内衣内裤袜子抹布赶了出去。
降谷零站在三楼女寝门前,拉开桑月房间的门。
刚站到门口就闻到滔天的酒气。
夏山迎正抱着桑月,奋力摇晃桑月的肩膀企图让她恢复意识,可是桑月整个儿已经完全醉死过去,连最基本的回应都没有。
夏山迎听到脚步声,看着拉开门的降谷零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桑月的上身就穿了件极薄的吊带衫,肌肤在酒精的催动下而微微泛红起。那粉的几乎快要呈现半透明的身体软无力的瘫软着,很像在运动过后而血管扩张。
降谷零走过去,轻怕桑月的脸颊:“爱丽丝?爱丽丝?”
没有回应。
她的身体发热。
满地的空罐子乱晃,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降谷零瞥了一眼,是酒精饮料。
她怎么又喝酒了?
“夏山,我带她去校医室。麻烦你跟小川教官说一声,就说她……”降谷零蹲在她旁边,抓起她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微微用力把她背在身后。“就说她休息不足突发高烧,再加上喝了点冰饮,所以病情更重了。”
“好,但是……”夏山迎犹豫着,
桑月整个人都贴在降谷零的背后,她的脑袋依靠在降谷零的右肩。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烈的汽水酒香,吹红了他的耳尖。
她的身体就像是没有任何支力的玩偶,挂在降谷零的身上往下掉。
降谷零只能双手别着她的腿,触手是让人心跳的质感,他深吸一口气闻到的都是她吐出来的酒香。
夏山迎摘了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披在桑月的腰上:“内裤内裤!月月酱的内裤!”
降谷零刚才没有想的这么多,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回忆起自己背上的这个人上身也很清凉。
那软肉服贴着男性结实的后脊,她身体里传递而来的温度,让他胸膛里发出地震般的轰鸣。
她好软。
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降谷君,月月酱没事吧,她不会有事吧?”夏山迎扶着桑月,不让桑月从降谷零的身上掉下来,可摸到桑月身上的时候,却感觉到她如火炉一般的体温。“她的左手伤口还没好呢,这样对伤口会有影响吗?”
夏山迎没见过桑月喝醉的样子,她以为桑月是得了什么重病,吓得一直流泪。
“她没事,但请你跟小川教官说的严重点,让她多注意一会儿。”降谷零背着她往楼下走,夏山迎跟在身后。
这样桑月醒过来之后,就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问。
夏山迎心神领会:“好,我会的。那麻烦你了降谷君。”
二人刚到楼下,就看到被抹布、袜子砸出来的伊达航,景光站在旁边没有受到波及。
看见降谷零背着桑月,景光走过去:“有栖怎么了?”
“喝了酒。”降谷零奔向校医室,伊达航紧跟其后。“虽然喝的是酒精饮料,但也让她醉酒不醒。不知道会不会和上次那样酒精中毒,先去校医室看看比较好。”
三个人没有耽误,依次护送桑月去校医室。
夏山迎被叫了回去稳住小川教官。
他们刚旷课一天,桑月就因病去校医室里挂水。小川教官看着夏山迎红彤彤的眼睛没说什么,有栖桑月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已经磨练出了他的耐心。
“有栖没事吧?”他问。
夏山迎带着哭腔说:“鬼塚组的降谷背着她去校医室了。”
又是降谷。
听夏山说得很严重。小川教官也没耽误起身朝门外走:“知道了,我去看看她,你先去上课。”
其实在最一开始,小川教官真地不看好有栖桑月这个人。
她完全就不是一个做警察的料,他本来觉得有栖桑月恐怕坚持不了几个星期就会因为忍受不了警察学校的作息和课程安排而退学。
不管是对身为警察的那份责任心、还是正义感。
都没有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
可是在警校开学的第一天,警察厅的那位先生居然指名道姓的询问这一届的警校生里,是否有一位叫有栖桑月的女警。
小川教官虽然诧异但还是听从鬼塚的提议,让有栖桑月参与调查“雨夜抢劫犯”的事。
她表现的确不错,所展示出来的能力也是与众不同。
倘若安分一些,会是警校的荣光。但是……
执教多年,小川教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员。
也算是开了眼了。
有栖桑月的大脑神经在酒精的刺激下逐渐开始天旋地转般扭曲,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火灼烧了般难受,呼吸进入肺部的气息也变得炽热。
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到有人在耳边对她说话。
——【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
——【我可怜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你怪爸爸吧,都是我的错。】
爸爸?
桑月苦笑,自从爸爸娶了后妈之后,她再也没有叫过这个词。
眼前的,是有栖桑月的父亲。
这个声音,和第一次梦境里面那个让她一定要成为警察的声音一样,都是那样的焦灼而又恳切。
眼前的视线逐渐富有颜色,桑月“看到”自己的手在被人紧紧地拉扯着。
她的视野不受自己限制,而是跟着有栖桑月的视线而转动。
有栖桑月在看着对方的手。
那只手是中年男人的手,很粗糙,却异常冰冷,毫无温度。袖口是非常昂贵的衣料,但是却沾满鲜血。
梦里的有栖桑月见到血的时候没有那么兴奋,但是心跳依旧狂烈,或许是有栖桑月对自己身体把控的更加熟练吧。
——【当年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爸爸一直都在找你。】
——【我也没想到,你我时隔十年再见,竟然是这样的形式。今日我是必死的了,但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一定要考上警校,一定要成为警察。】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恳求。】
桑月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痛苦哽咽,也听到了自己的哭声。
“她”说:“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你们都在逼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我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听着,爱丽丝。】
他捧着“她”的脑袋。
桑月看到了那个人的长相。
是一个年过半旬的中年男人,鬓角灰白,脸上的纹路以不再年轻但眉眼却有着慷慨赴死的坚决。
和有栖桑月长的很像,但眉眼更加深刻老态,他脸上沾着褐色的血。
是他的血。
他的左肩膀上中了一枪,染红了上半身的制服。
——【这是我们纱月家存在的使命,也是存在的意义。我们身负纱月的姓氏,便要履行纱月家的职责。我从未觉得你是怪物,我只怕你不会使用自己强大的记忆力、控制不住这记忆能力所带来的的并发症。你这可怕的脑袋,将注定了你的与众不同。】
——【纱月家的所有人为此付出了一切,你的母亲也因此丧命,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她”摇着头,像一个孩子嚎哭。“倘若你真的把我当作孩子来爱护,十年前你就不会那样对我,你是怕我让你丢脸、你怕我成为你心心念念纱月家最大的耻辱!说了这么多,你就是希望我背叛他,我绝不!”
——【你只是他养大的杀人工具。清醒点吧,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支身来到中央指挥部?】
桑月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是她能感觉到在那个情境之下濒临崩溃的心情。
有栖桑月在被两个力量拉扯,她的心脏就像是要爆·炸似的难受。
“你不懂。”“她”低着头,泪珠滴在衣襟,固执地说。“这十年,我和他经历过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受到并发症折磨的时候只有他让我有活下去的信念,他是我的一切。在我心里,他已经超脱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绝不会背叛他。”
——【既然如此,他让你潜入警察队伍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故意落选?】
“她”抬起头来,透过泪珠错愕而又惊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脑袋,好像交代什么临终誓言似的,一下又一下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
儿时,“她”经常见到邻居家的父亲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从来都没有像一个父亲这样抚摸过“她”的头,对“她”说“早啊爱丽丝,今天天气真好”。
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她”的梦里面才会出现。
——【你还没有完全被他带入黑暗,回来吧爱丽丝。】
他递给了有栖桑月一把枪。
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他毅然决然。
——【他找人伏击了我这么久,今天我是必死的了,与其这样我不如死在你的手里。宁肯自杀也绝不死在罪犯的手里,这是纱月家的尊严。开枪,我的孩子,爸爸会为你骄傲的。】
——【杀掉对我的恨意,重回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需要你,纱月家需要你。】
——【求你了,爱丽丝。】
“她”的抗拒、她的挣扎。
完全成为了一根紧绷着的弦。
始终无法扣动扳机。
桑月能够感觉到,总是“她”放了这么多的狠话,可是“她”始终爱着自己的父亲,无法动手。
在另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成为了“她”崩溃的根源。
“呦,瞧啊,我们抓到了什么。”
那人站在月下,手里的枪口对准着有栖桑月的位置,他的一头银发如水倾洒,被月光染得更加寒烈。
发尾拂动,和那黑衣相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记忆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变化,似乎是因为有栖桑月本人心情起伏的浪潮而让记忆成为地震核心。
桑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世界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