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从警校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这次多半是躲不过去了。
降谷零的那个眼神是藏不住的迷惑和试探,就算桑月使出浑身解数的撒娇,也逃不过警校第一的心里面拉响的警报。
果然桑月才出来没多久,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有一个金色影子在校门口出现了一瞬,便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朝着自己的这个位置而来。
警校附近没有什么建筑物,街道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
一片静默当中,桑月站在路边修剪整齐的高树下面,把自己的人影完全隐藏在耸张的树影之下。
外面的风很大,好像很快就会下雨。
桑月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相当于是狂奔的状态了。可是不管怎么走,都感觉身后的那个人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
警校第一的追踪术不是闹着玩的,她可不想领教一下。
桑月叹了口气,一路狂奔之后先是钻进旁边的一家男装店。
服务员小姐看到有客人来第一件事先围上来询问是不是给自己男朋友买,桑月随便摘了一下旁边一个模特头上的黑色高帽檐盖在自己头上,用少年音说道:“我给自己买。”
服务员小姐愣了愣,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满脸都是惊奇和错愕,不亚于桑月第一次见到苏我千城时的那种感觉。
长的这么漂亮原来是个男孩子吗?
桑月眼角余光看到了正在附近徘徊的那个金发年轻人,她随便挑了一件纯黑的外衫进入更衣室。
幸亏当初选了变声术,这要是易容的话要带一大堆□□更不方便。
她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把那件黑色的男装连帽衫套在自己身上,衣服稍微有一点大,但是裤腿往里面卷一卷的话也不耽误行走。旁边有一个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她套在自己的脸上之后把长发往里面卷了卷只露出一点发尾假装成男生的短发,前面的刘海也往前压,让自己的眼睛被碎发遮住。
很好,非常好,隐藏的几乎是无懈可击。
桑月推出门到前台付钱,少年音非常好用,听起来就像是高中生似的,她本来就身高偏矮而且身材很瘦弱。如果遮住了脸、光从外貌上看和高中男生没有任何区别。
“找钱您收好。”服务员小姐把钱递给她的时候,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男生”。
长的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星眸淡眉、骨相也非常柔美漂亮,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个男孩子呢。
虽然声音有一点沙哑,但却是还是一个很明显的男孩子声音。
桑月收好钱之后就朝着门外走。
降谷零没有追上来,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变成了一个“小男生”。
只是一个拐角而已,桑月整个人好像都消失在了这个城市里面。
降谷零看着川流不息的城市,每一个人每一副面孔,都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去哪里了?
是故意在躲着他吗?
他听着路边犹如吟诗游人的浅浅歌声,看着旁边商场的鳞次栉比。
上一次在电影院里,桑月中间离开了两个多小时,那附近并没有很多建筑物商场,当时……她的身上除了有烟味之外,还有一点新装修的某种特殊颜料油漆味。这种油漆味很特别,是惨杂了某种植物填料,一般植物园里面会采用这样的油漆来进行装饰。
植物园……昆虫……
降谷零站在路边,面色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寒,他的唇齿边还残留着那种温存的余温,但是却紧绷地隐在黑暗中。
自以为甩掉了降谷零的桑月松了口气,直奔世创东京最大昆虫博物馆基地而去。
刚走到昆虫博物馆楼下,桑月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里面车厢已经空了,显然车里面的那几个人已经在楼上等着。
这次降谷零已经怀疑她了,无论如何都得快去快回。
桑月踏着楼梯走上去,每一步都踩在这个月光下的浅碎光泽里面,让自己从光明走入黑暗中的时候,桑月整个人好像都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暗化。
上一次坐着的地方已经坐着人了。
贝尔摩德不在,只有gin和伏特加,以及一个桑月不认识的鬓角灰白的老人。
“怎么这么慢。”gin捏着烟丝,点点红色火光在他的嘴角像是被咬着的一团火,散发着血腥的红色。
桑月这一身男孩的打扮,让gin的眉心微微蹙起:“怎么穿成这样?”
“身边都是一群警察,稍微改变一下妆容,省得被人跟踪。”桑月走过去,坐在gin的旁边。
gin没有说话,从桑月的角度来看能看到他笔挺的鼻梁在轻蹙着,薄如烟丝的烟气从他凌冽地唇角吐出。大致像是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每一根发丝都带着一种来自于地狱里的冰冷。
伏特加朝着那个老人说道:“希歌尔已经来了,你帮她检查一下、”
检查?
检查什么?
桑月如临大敌,浑身上下都做出一种紧绷的警惕状态,她身上没有带防身的东西,如果一会儿要是打起来的话……她还真不一定能从gin的手里逃脱。
她正心慌失措的时候,却看到那个白发老人从自己的脚边拎出来一个工具箱。
工具箱在打开的时候,里面拿出来一堆葵医生工具箱里也有的催眠用具,白发老人拿出一根羽毛和一只白色的手电筒,站起身来走向桑月的面前。
“希歌尔小姐,请你聚精会神的看着我手里的羽毛。”白衣老人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端着那根羽毛,立在桑月的眼前。
桑月有些犹豫,现在应该被催眠吗?如果被催眠的时候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这个催眠不会对我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有一些事记不太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催眠缘故的影响。”她别过头去,拒绝了白衣老人的要求。
之前葵医生给她做催眠的时候发现了她有过被催眠的经历,眼前这个白衣老人显然也是组织里面的催眠师,他肯定也能发现桑月也被催眠过的。
这样可不行,太容易被发现了。
白衣老人笑了一声,声音亲切而又温柔,但是在温柔当中却又有些诱导性的劝慰道:“没关系的希歌尔小姐,这只是为了帮助你继续加固脑海中的‘记忆宫殿’,方便你减轻记忆负荷。让你能够整理那些庞大的记忆,但并不会影响记忆力。”
记忆宫殿?
超忆症是一种不会遗忘的病症,对人体的记忆神经的负担非常重,而记忆宫殿可以帮助超忆症患者整理自己的记忆点。
原来如此。
桑月一直都以为这可能是纱月爱丽丝大脑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但是从白衣老人的这句话来说,“记忆宫殿”这个方式应该是组织里面的人发现了她大脑构造的与众不同,然后让组织里面的催眠师教会纱月爱丽丝的。
桑月刚想要开口拒绝,眼眸一抬,看到那个老人半浑浊的瞳孔时,好像被里面的旋窝吸引。
那里面拥有着让人挪不开的磁力,好像进入其中就无法自拔。
这要远比之前接受葵医生的催眠还要迅速猛烈,或许就是葵医生所说的,暴力催眠。
白衣老人手里拿着的手电,照在桑月的瞳膜里面,而那根白色的羽毛边缘被雾化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异常虚无和模糊化,只有白衣老人的眼睛非常清晰。
她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所有纹路,耳边的声音也像一种魔咒般让她的神志开始模糊。
天边的圆月成为了唯一的光源,也变成了纱月爱丽丝的记忆追溯。
被那个叫黑泽阵的少年带回家的时候,纱月爱丽丝、不,已经更名为有栖桑月的女孩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家完全不一样的环境。
到处都是散落的烟头、脏乱的塑料袋。路边也是醉醺醺的大汉和一群刺龙画虎的不良人士。
黑泽阵的家在一个非常阴暗而又照不到阳光的地方,他朝着门努努嘴,示意以后这里就是他和有栖桑月的家。
有栖桑月推开门,看着门里面在黑暗中跳动的浮灰,伸手擦掉台阶上的灰尘,爱干净的小女孩坐在最边缘的地方默不作声。
黑泽阵让她在这里坐着,自己出去了一趟之后没多久就拎着一个塑料盒回来。
“给你。”
他把东西扔给有栖桑月,有栖桑月伸手接住的时候里面是一个已经糊成一团的小蛋糕。
有栖桑月捧着那块蛋糕,抬头看着黑泽阵蹲在高墙上盯着阳光的样子,她问:“这是……”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吃吧。”
这是黑泽阵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有栖桑月心里跳动的频率非常急促,好像是某种生命重燃的质感。她拆开蛋糕盒囫囵吞下,奶油沾满了她的嘴唇四周,甜甜的奶油味顺着头发上沾着的河水潮气湿淋淋的往下滴水。
“这是哪里来的?”有栖桑月一边吞咽一边问,他刚才明明没有带钱啊。
黑泽阵毫不在意地说:“抢的。”
“……”有栖桑月吃蛋糕的速度慢了很多,心里想,爸爸说过偷东西的行为这是不对的。
可是,她已经决定再也不回那个家了,那个人也不再是她的爸爸。
黑泽阵扔给她一件自己的衣服,少年的衣物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苦茶气:“吃完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有栖桑月如获至宝,她穿着黑泽阵的衣服,是很长的一件黑色t恤,衣摆垂到她的大腿根。她本来骨骼就要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看起来也有一种营养不良的瘦弱感,而这个少年只有15岁就几乎和成人差不多高大,衣服穿在有栖桑月的身上几乎和一件包臀裙没什么区别了。
黑泽阵带她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非常阴暗的黑色会馆,在那个会馆里面,有栖桑月见到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些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怕的气场,好像从未见过阳光的阴暗生物。
直到后来有栖桑月才知道,那就是组织的基地。
而黑泽阵是那个黑色人群里面的最大首领看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