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尤其是魔人,向来凶残弑杀,像今天这样的围剿,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朗费罗半天没动,施加在帝国军与光明教人身上的能量慢慢减弱。
理查等帝国军终于能够恢复正常呼吸,头顶上空,庞大黑暗能量消散,昏沉天际重新露白。
举着火把的灾民们灭掉火焰,乾城嘲讽完那句,自顾自收拾起衣服。
先前没了条胳膊,衣服也不能蔽体了,这会站着,也不知星群何时出来的,晚风过,总觉得下半、身凉凉的。
他用衣摆随意打结,那头,几位还能动弹的光明骑士,赶忙过去将主教扶起。
理查脸色难看,他紧盯着乾城,没想到,连本国主教都出手了,还是无法杀死对方。
现场数万人保持安静,乾城站在保护自己的千余人中间,来不及细想刚才的战斗细节,对面,帝国军官发出质问。
“你以为,自己是在救他们吗?”
乾城挑眉,心中浮上讶异。他原本以为,只有光明教徒嘴硬点,没想到还有这不怕死的敢站出来。
“你是在害他们!”还是老一套,愤怒出声的帝国军官冷道:“水坝一日不加固,灾难随时会重演。”
朗费罗选择安静,在他命令下,一众光明教人站到了一起。
乾城活动着才长出来的胳膊,内视自己身体,云雾再一次不见踪影。
往日,池塘周围的光明力量像栅栏,这会,体内光明力量被压缩成球,在池塘水雾中飘飘荡荡。
“牺牲少数人,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真有洪水来,他们一样要死。”
乾城觉得好笑,这会的帝国军,面露忧虑,对自己,可谓苦口婆心的劝了。
想了下,他玩味道:“你们不是说,我救人是别有目的,怎么?这会是又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语气轻佻,似乎没顾忌周围人类。
帝国军官们猝不及防,一时居然没回上话。
乾城注意到周围气氛变化,表面上,仍无所谓耸肩。
“神”身旁有灾民开口,出声就意识到不对,临时改口道:“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站是站出去了,别管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激动,他们已经站到了国家对立面。不说达连美要惩处他们,就算全人类,恐怕也会不容他们。
乾城也在头疼这个问题,虽说被少数人类保护了,自己很感动。
可其实,这份感动同样限制了自己。若今晚没人站出来,自己大可一走了之,乾城知道自己心软,可心软不是没底线。
偏偏,就有人站出来了,还不是一两个,如果人数少,自己带着走也行。
几千人啊,怎么带?又不能塞进储物戒,目标太大了,吃喝拉撒都是问题,接下来恐怕还要面对光明教围剿,带上他们,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
乾城盘算着,能不能跟厄日山脉中、原第四魔王氏族们一样,将这帮人送往上大陆,不安置在黑森林,放到皮文王国也行。
他手捏着自己下巴,视线扫过,全是不安等待的脸庞。
不,不行。先不说这样实施的困难,从下大陆前往上大陆并不容易,就算能确保他们安全,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下大陆的人类,真愿意移居吗?
放到皮文王国后,恐怕还会引来瞩目。一旦让人发现,自己与皮文王国的关系,这个才从灾难中走出来,还没彻底恢复元气的国家,很可能再一次陷入混乱。
乾城目光转向光明教徒们,重点看那位主教。
“我去过很多人类国家。”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开启闲聊,朗费罗保持安静。
乾城靠近他,一众光明教人立即戒备紧张。
他们中,有人重新手握骑士枪,就算双脚无力,依旧咬牙坚持。
乾城无视他们的战战兢兢,踱步上前道:“曾听到不少人类权贵的发言,他们说,百姓是最好糊弄的,因为接收信息的渠道少且不真实,很好被愚弄。”
朗费罗看出魔人收起杀意,挥手让保护着自己的光明骑士们退开。
乾城停在他身前十步处,礼貌道:“这样的话,你怎么看?”
主教这会已察觉出对面这位魔人的与众不同,右手背在后,悄悄按下联络器。
乾城微叹口气,继续说,“我觉得,百姓确实好糊弄,因为他们深爱自己的家人,所以会守护脚下土地。”
就算灾难来临,自己的性命都还没有保障,需要时,依旧肯站出去。
从安全些的聚集地,主动跑到这水坝下。
“他们有时候,因为见识或各方面原因,确实不善于思考,因而说他们好糊弄,好像也没错。”
在处置皮文王国的贵族时,乾城认同过这种看法。
那时候,贵族们为了反抗他这位新国王,曾对外散布过谣言,舆论引导下,普通人站出来反对过自己。
“不过,我现在觉得这种看法不够完善,”他自顾自说道:“百姓是最好糊弄也是最难糊弄的,他们有时候确实不善于思考,但他们有本能。”
乾城不在意主教大人的小动作,平静道:“选择对自己好的人,动物都会如此,这不算错吧?”
听出他别有深意,朗费罗谨慎道:“你想说什么?”
乾城想过了,带上这么多人不现实,光明教不是自诩人间光明、世界正义吗?他们不是口口声声爱惜生命吗?那好,这种情况下,作为见证者,保护一下无辜的百姓应该吧?
大川这个世界,权利的划分还是很有趣的,在众多国家之上,还存在各种跨国度组织。
比方说法师协会等,包括一些大型佣兵工会,他们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制约各国王室。
就算达连美是雄霸一方的帝国,也不得不注意对外影响。说难听点,压榨属国暴露的危害,远远没有逼迫本国人民大。
这种事情,处理不好会引起内部混乱。大川种族众多,一定程度上认同弱肉强食的规则,压榨属国受到的唾弃,一定没有逼死本国人民大。
乾城清楚其中厉害,也知道,光明教的影响力和特殊性,比各大职业协会强多了。
有他们出声,应当能保证这千人安全?再不行自己加道保险。
朗费罗逐字逐句斟酌他意思,试探道:“你是想,让达连美饶恕他们吗?”
乾城“嗯”了声,看向主教大人的眼神顿时和蔼起来,“放他们走。”
朗费罗看了眼帝国军官们。
乾城认真道:“我来这里之前,这些灾民每天累死累活,只能分到一餐,生病了,就会被逼着推独轮上陡坡,说来可笑,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他们没死在那场大水里,却死在这帝国水坝下,我想,他们只是想活着,想活着是罪吗?”
“他们的罪是因为帮助你!”有那反应快的,马上反驳他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