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想要尊金身神像吗。
当着蔺怀生的面,河神并未有只言片语。他不回应李清,不知是不屑要,还是顾忌着菩萨所以没有要。
但蔺怀生非常想要拿回他的金身。
这种渴望不是演出来的,他甚至压抑在心底。这个副本里的“菩萨”不仅仅是简单的身份牌,蔺怀生作神后,对于信仰、金身,这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开始有着非常强的占有欲。
在场两个神都没有理睬,但李清并不气馁。
比让河神接受尊金身神像,李清更主要的目的在于和河神有一个良好的对话开端,这位神祇冷漠又傲慢,李清和他说话需一再小心。
“方才些祭品,大会照着再供一份给您。”
“河神庙已经工,打算建在河边,规格会按着最好的来。您既显灵,我便替大斗胆来问,河神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河神冷道。
“我不收人牲,别再把你们同类相残的龌龊事情安在我头上。”
李清恭敬地应。
“大再不会了,我们会另行惩罚犯错的人。”他神情坦然,对于差点害死一条人命的野蛮行径毫无羞愧。
汪旸身边的外乡青年赵游分震惊,愤怒又悚然地手指着李清:“你、你……!”
但他是个城里来的好教养青年,你了半天,骂不出什么难听的狠话。汪旸对赵游摇了摇头,示意同伴不用他出头,险些死在同村人的手里,汪旸双眼透着一股狠劲,必然后要报复回去。
蔺怀生多看了赵游两眼,心里猜测这位唯一能信任的外乡客有什么特别处。
祭台上隐隐分成三方,河神与李清,汪旸与外乡青年赵游,以及蔺怀生和他的信徒隋凛。
意外来得无比突然。
蔺怀生倏然抬头,望向渺远的山峦。
所谓天覆,地载,崇山峻岭被这片天地所覆载,只是它的掌,再多巍峨险峻也被衬得微不足道。就是这样的方寸天地,山川与天连绵相接,雨雾模糊了二者最后的分界,仿佛天幕紧接着就是山。不知何时,黑云层层叠压,挤着盖着,然后忽然撕裂开一道口子。原本的雨势小了,但汹涌的雨流全都从天上的个豁口倒灌来。
一开始,并不觉得切,也不觉得害怕。眯着眼睛看,只觉得不过是和手指般粗细的水柱,没什么了不得。直到后来,所有人都恍惚意识到恐怖——
天裂了一个口子。
雨柱顷刻毁去一片山林,植被连根裹挟着泥沙在浩大的洪水里翻涌。层峦山赫然拔地而出现一道浪障,吞噬所到处的任何草木生灵,一开始还觉得远,可眨眼雨柱就来到山的这边。
蔺怀生喊道:“跑!”
如蚁群的人类开始慌不择路。蔺怀生试图保护更多的人,但人群已有推搡踩踏而发出的痛嚎。在天地自然面前,神力也显得单薄。
蔺怀生推了自己身边的隋凛,让他带着身边这些人:“快走!去坡上面!”
他来不及嘱咐更多,便与河神一道飞身前去迎击洪水。
油纸伞已经无暇顾及,它顺风飞着,最后滚到泥地里。但蔺怀生身上却多了一道保护。蔺怀生侧目,只见河神只着单袍,而他原先最外层泛着金光的法衣,如今正披在蔺怀生身上。
河神神情肃穆。
“菩萨对人慈悲,也该对自己慈悲些。”
“我护菩萨怕适得其反,但一件衣服,菩萨便不要再拒绝我了。”
灾祸在前,蔺怀生也干脆,不再推辞好意。他与河神分立两边,各施术法抵挡洪水。
要成神,必要有对苍生的慈悲与担当。何况菩萨与河神都依托这座大山的人类信仰而生,他们更不容辞。两神无惧风雨,硬是抵挡着如山崖般的雨浪。雨丝如冰锥,四面八方地刺向地面的一切,众生如蝼蚁,慌不择路逃窜。
地山摇,寓意神圣的祭台瞬面目全非,横飞的贡盘祭品与木砖土石伤及周围许多无辜村民,但他们发出的痛苦都在恐怖的自然面前吞没地什么也不剩。
都是大山的孩子,从小到大不知与山打了多交道,汪旸等人迅速往两侧的山坡地上跑。外乡青年赵游不仅扶着汪旸,还扯了一把停在原地的隋凛,朝他大喊:“你也快跑啊!”
隋凛仰望着蔺怀生,可菩萨飞得太,再也不是他所能追随到的了。隋凛只能深深再望一眼,而后扭头迅速跟上逃跑的人流。
他们四人以及其他村民一口气跑到两侧处的坡地,膝盖以浑是泥泞,裤管上还有枯枝残叶。但他们根本来不及清理,逃到处,洪水却不见远,反而随着视野的开阔,愈发感觉到恐怖。些曾经攀过的山、踏过的路,转眼面目全非,再也分辨不清了。入眼的只有光秃的山脉和已经吞没一切的洪水。
这里地处内陆,有地方志记载以来,未曾有任何一条大江大河流经,更不要说什么海天相接。但现在,大山凭空出现的这条“河”宛若天堑,彻底摇了人们一直以来的认知信仰。有的村民因攀爬时过度耗费力气,此刻抖着腿跪倒在山坡边。
遥遥的,还能看到半空蔺怀生的身影,隋凛皱眉,揪着人的领子把人拎来,厉声道:“跪什么!”
隋凛不能接受,他心最无所不能的信仰被别人有意无意地抛弃、贬低,菩萨却还了庇佑他们不断抵挡着灾祸。而这些人呢,他们不跪菩萨,反而跪洪水。
隋凛的力气大,个村民被他吓坏了,本来就没有多力气,当更如一团烂肉。李清走过来,扶了村民一把,缓和了隋凛所带来的压力,他温和道:“来吧,山坡边还是危险,我们还要再往处走,我觉得这场雨恐怕没这么早停。”
李清的猜想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