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副场景比他们一开始要吃的那顿人体宴更令人毛骨悚然,不只是因为体积上的差异,退一万步,最起码管家当时准备的那顿晚餐还做了精心摆盘。
不止蔺怀生注意到了这些尸体的残缺。
仇很快就连通了关键。
他说道:“那天管家摆在餐桌上的那些‘食物’,很可能就来源于这些尸体。”否则怎么解释两者的巧合。
这里不是一个密室,而是食物第一道工序的处理地。
鼻腔嗅到的腐臭味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六人根本无法忽略掉眼前的东西,在仇说过后,黑暗中还传来几声干呕。
仇的话几乎就是正确答案,但还是有人持相反意见。
“不是他。”
别看《恶魔夜》这个游戏目前风平浪静,但几个老玩家的心情却都很压抑,始终有一种被游戏耍得团团转的烦躁感。现在仇找到的密室让其他人终于有了一种破获线索、推进游戏的欣喜,在心里也基本认同了仇的猜测:管家必定属于恶魔阵营。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唱反调”,人心难免产生出一种微妙的反感。
但这种反感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转化为恶念,他们发现了说这句话的是蔺怀生。
其余五个人都看向他,借着手里的烛台,高举的手看似是在照亮周边好探个究竟,其实在或明或暗地看他。
青年虽然说反对的话,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激烈的神色,他现在那里,姝丽的脸实在美得逼人,让人险些忘了当下身处怎样的压抑与恐怖。
很奇妙的是,明明是第一眼就会令人记忆深刻的容貌,但相处起来反倒会忘了。只在类似这样的某些时刻忽然又想起,眼前这个青年有着怎样的姝色。
尸山尸海就在他的面前,蔺怀生但只是静静注视着,好像天生胆大,让人为他提着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叹服。只是细看他脸的时候,会发现他的嘴唇微微抿着,既然不是害怕和反感,便就是有些不高兴了。
大概是这间密室太让人不适了,原本已经有些习惯了蔺怀生这张漂亮脸蛋的其他人这时候又忍不住再看他几眼,好像眼睛和鼻子因此就能缓过一阵来。所以,对于蔺怀生的反驳,两边当下倒没有争吵起来。
“你觉得不是管家做的?为什么这么说?”
问话的是覃白,看得出来覃白对蔺怀生有很不错的好感。她觉得这个青年总能留心细微的线索,也许这一次他同样也有了什么发现呢。
可蔺怀生沉默着,之后也始终没有回答覃白。
好像他在故意和众人唱反调似的。
最后是赵铭传打了个圆场:“没事,现在一切也都没定论。我们也需要更多证据才能验证事实是否就像仇所说的那样。”
他也说道。
“还没有问问题的几个人接下来可以尝试着试探一下管家,但不要打草惊蛇,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赵铭传给的这个提议很中肯,蔺怀生没有什么意见,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轻拿轻放地过去了,仿佛刚才说这句话的不是他。
但蔺怀生只是无从说起。
他总不能说,因为当时他得到了照顾和偏爱,吃到的是货真价实的佳肴,所以相信祂不是剖尸的恶魔。
这不能成为使人信服的证据。
但蔺怀生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和坚信,认为祂在这一场中的管家身份不会是恶魔。
非要说原因,是祂答应下的,要做一场超高水准的游戏副本来向蔺怀生证明祂作为神祇的实力。
管家是恶魔,太拉低祂的水平了。
这也同样不能说。
蔺怀生离开祂而来到真正的游戏场,的确见识到了更复杂和烧脑的游戏机制,但就像月亮美中有缺一样,神明牺牲了自己,他也牺牲了祂,他们到底不能像之前的几次一样时刻亲密无间。
那种全世界除了我就只有你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蔺怀生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也有了非常充足的分享欲。他说起了自己在卫兵厅的发现。
“我在那边的彩窗上发现了一块特殊的镜子,里面呈现的世界与外面截然相反,天使变成恶魔,善的变成恶的,虽然还不是夜晚古堡的那种废墟,但这种变化似乎也是一种提示。大家之后路过卫兵厅的时候可以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些什么线索。”
“而前一天我和覃白还在会客厅另有发现,那里有一把样式十分诡异的椅子,上面雕满了人手,意图也正要抓握我们身份牌里的那些器官。”
“眼睛、嘴巴、大脑、心脏、皮肤、双腿。”
仇看了蔺怀生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猜出来了?”
蔺怀生说道:“我想那张椅子或许代表对身份牌的提示,为了防止我们没在头一天晚餐中获得身份牌信息,会客厅的椅子是双重保险,也是佐证。”
赵铭传补充道:“如果是那种椅子,我和施瑜在一楼西侧的那几间暖房也有看到。”
施瑜附和:“当时即便赵哥有提醒我,我也还是吓了一跳。”
苏柏听完一轮,觉得自己错过的线索最多,便嚷道:“这些你们之前怎么不说。”
覃白堵了他的不满。
“没时间。”
蔺怀生吸了一口气,轻道:“我现在有点怀疑,眼前的古堡恐怕就像那面镜子所显示的一样只是假象。我们所处之地实际是恶魔的狩猎场,眼前这些尸骸就是先前的猎物。”
他给了非常多观点,也做了非常多分析,滔滔不绝,把众人引向烧脑的方向,好像借此希望他们忘记某个人,别再想着祂的嫌疑。
蔺怀生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众人很难不做深想。苏柏心直口快,说道:“这些尸体也和我们一样曾经是玩家?!”
他们面前的这堆尸山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如果是玩家,一批批的玩家前来送死,那么这个游戏场根本不是正常的副本,而是一个地狱般的屠宰场。
仇冷声道:“还是有区别。”
“我们要区分,这些人到底是《恶魔夜》的玩家,还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
仇的话令众人恍然想起,《恶魔夜》并不算是他们这一次完整的副本,他们现在身处的是游戏中的游戏,所以,一句话中,虽然同为“玩家”,但本质上截然不同。真正更容易引发六人危机感的是后一种。
蔺怀生说:“但起码我们知道,这一次和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样。”
“在这个游戏场,会死。”
而谁又能知道,在游戏中的游戏里死亡,面前这些尸体是否就是他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