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玩家的视野里离开,但不意味着他这个人完完全全的消失。相反,他很有参与度,不仅受到其他玩家的关注和怀疑,也时不时主动挑衅升级事端。而他现在就通过类似禁言的方式,让他即便离开之后也依然把控着游戏的一部分走向。
仇很可能是嘴巴,而“嘴巴”是蔺怀生这一方的忠臣。
仇以这种方式暴露自己,等着一直没有露头的首领主动来找他。这可以说是他的诚意。
所以蔺怀生等天亮,也是在等天亮后和队友确认身份的机会。
三个人围在一起坐着,并没有说话。此时他们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渴望一场休息。不要看游戏里昼夜交替,白天的古堡和晚上的安全屋交替分明,但时间在这场游戏中以一种诡异不可捉摸的速度流逝。他们名义上在每个夜晚打开门、一窝蜂地涌进二楼的某个卧室,但实际上根本连沾枕头的机会都没有,大脑无时无刻不间断地承受高强度的刺激,整个人已经到了极限。
这种状态蔺怀生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做小郡主的时候他养尊处优;而菩萨的神明之躯根本没有人类的疲劳;至于上个副本血族的他,虽然昼夜颠倒,但生物钟也勉强算规律。如今的遭遇倒是和当初最开始他与那个名叫centipede的男人斗智斗勇日夜提防、为了演戏而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很像。
而centipede是祂的模样之一,蔺怀生念c的名字次数多了,便也有些想祂了。
祂,那样的泛指而特指。
不会再有另一个存在够格能称之为“祂”了,起码在这整个游戏世界里。
那么用祂这个字来将对方区分也足够了。
但蔺怀生还是觉得,或许祂的确应该有一个名字。
施瑜在想心事。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她忽然啊了一声,向蔺怀生求证地望去:“我记得你白天时说在二楼卫兵厅的一面碎镜子里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
蔺怀生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件事,点头道:“是,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吗?”
“那面镜子里,善的变成恶的,天使变成恶魔,我记得恶魔就是红眼睛吧?”
施瑜压低声音,但她似乎犹不放心,还回头查看了下昏迷之中的赵铭传,看他是不是醒了。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他就是红眼睛……”
覃白皱眉:“你的意思是,恶魔把他变成了同类?”
这是覃白下意识的猜想。她看向另一边的蔺怀生。
因为她同时也记得蔺怀生说这很有可能是玩家身份牌所附带的技能,赵铭传就是中了谁的招。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猜测,也将势必引去不同的游戏走向。
但施瑜摇了摇头,还给出第三种可能。
“也许《恶魔夜》的恶魔不在外头,墙壁里也只是未成型的残次品,真正的恶魔就在我们身边。”
“所谓的人类,其实才是这场游戏的恶魔呢。”
覃白不能接受。
她双眉死死地皱着:“这太荒唐!”
但蔺怀生觉得施瑜的猜测不无可能。
因为他也看到过自己双眼通红如一只恶魔的样子。
如果他们这些玩家其实才是恶魔,可以在人类和恶魔之间任意变换形态,那么把玩家投出安全屋的这个行为到底是在同类之间的尔虞我诈,还是捕食链之间的猎杀。
蔺怀生也不敢肯定。
蔺怀生说了一句:“如果真的有《恶魔夜》这款游戏,我试玩以后会给它打差评。”
“故弄玄虚得有些让人反感了。”
其他两人没应,但从神情来看显然是赞同的。
……
这之后,天亮了。安全屋的门锁弹开,蔺怀生和覃白把赵铭传先拖出安全屋,然后把他摇醒。
醒来之后的赵铭传眼睛仍然有些红,但比刚才的模样要好多了。他看着这些把他打晕过去的人,脸色铁青,下意识要张开口骂人,但他马上又懊恼地闭起来了。
蔺怀生很仔细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正当他想着是继续进而试探赵铭传,还是找个机会去和拿着嘴巴身份牌的仇汇合时,一枚子弹破空直接射穿了他们这边安全屋的墙纸。
从枪响到子弹射穿某个物体,这一系列的声音是极为特殊的,听过一次枪响的人就绝对不可能忘记。四人立刻抱头躲避。
当他们抬头,看见不远处神情无比狰狞的苏柏。
他眼睛猩红,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在安全屋外待了两个夜晚后,回来了。
他是拖着一条腿回来的。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四个人:“哈。拜你们所赐,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说完,他拿起枪,枪口对准玩家开始无差别的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