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蔺怀生语气里的坚决让缪玄度听出点什么,作为家主,缪玄度谨慎、乃至怀疑,但作为爱人,他最先给蔺怀生的永远都是满满的爱和关切。
缪玄度把怀里的妻子拢得牢牢的。
“家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缪家也从没有管家。”
蔺怀生就在丈夫的怀抱里发呆,起风了,而且有些大,有些凉,迷乱了他的眼睛。蔺怀生闭上眼,同时用手护着,想去扒那些吹在自己眼眶附近的发丝,缪玄度的手先他一些,还那么灵巧,轻轻一拨,原本那些缠乱的发丝就各归各位,分清楚了。
蔺怀生后知后觉,他们这么亲近,想必方才头发也缠在一起。
缪玄度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在想什么?方才睡醒以后就傻呆呆的。”
“难得见你这样子。”
“下次不能在凉亭贪睡了,要是风寒了怎么办……”
蔺怀生点点头,缪玄度说得有道理,到后来,他也完完全全信了对方所有的话。因为蔺怀生仔细想了想,从小到大,他对这座宅邸也算分外熟悉,几时见过这里有管家?
他真是睡糊涂了。
做了个噩梦。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大概是心里一路都不平静,回到屋子里后,蔺怀生心里陡然松快了下来。他潜意识还想留下更多能够让他有安全感的事物,像囤积癖一样把这间屋子堆得满满的,见到缪玄度转身,连忙喊住他。
“别走。”
缪玄度脚步一顿,回头看,见蔺怀生可怜兮兮地在床上朝他伸手。缪玄度一方面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柔软,但同时逐渐浓郁的还有欲望。
冰肌玉骨招人觊觎,偏偏还交付所有柔软信任。世俗会垂怜,也会垂涎,而缪玄度是其中最名正言顺的,所以他又该温柔。
“没走。”男人解释道,“我去喊热水。”
随后的沐浴、用膳,缪玄度也都处理得十分妥当,下人有,但他们止步于房门前,更多时候是缪玄度的亲力亲为。蔺怀生竟有种他不当家主、去当管家伺候人也很好的想法。
烛火温柔地灭下去,响起的是对方轻柔叹息。
“真是傻孩子。”
“我能去哪?”
蔺怀生起初没明白缪玄度的意思,抬头去看他,随机听到男人胸腔里闷闷的笑声。
“那就只能睡书房小榻了。到时候瞒不过那些丫鬟小厮,闹得全家都知道我俩夜里分房睡了。可怪我头上的话,可实在无妄之灾,到最后大家不就都说‘夫人把族长赶出去的’,你让我面子怎么放?”
依缪玄度的意思,谁家夫妻分房睡?
缪玄度早就做好了一生一世什么都与蔺怀生共享、共有的打算了。
这可实在是太好的一生了。
蔺怀生为缪玄度三言两语里潜藏的情意动容,他不想再问了,多问一句好像都在抵消对方盛大的付出。
蔺怀生闭上眼。
湿漉漉的吻非要钻开他的眼皮。
蔺怀生不知道缪玄度好好地怎么突然闹他了,刚想说“你别闹了”,却听对方阴测测的声音。
“嫂嫂,睁眼看看我。”
“你连看我都不愿意?”
什、什么?
蔺怀生僵愣,明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柔软的褥子里,但他天旋地转,却好像去到了冷硬无比的地方。沉闷的,冷硬的……棺材板!
他睁开眼,不敢置信,但昏暗月光下映照出来的人,的确是缪嘉阳。这是蔺怀生从未见过的缪嘉阳,好像凭空长大了几岁,彻底脱离了少年青涩的稚气,成熟了,也阴郁了,变成了蔺怀生从未想过的那类人。但最让蔺怀生心生恐惧的,是缪嘉阳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那种白,毫无血色,甚至在模糊的阴影里,蔺怀生看出了一片片青色的……
尸斑。
“玄度……!”
“嫂嫂。”
“他不在这里哦。”
缪嘉阳碰上来,他的手指冷冰冰,同样印证了蔺怀生心里那个最坏的猜测。他整个人像一个阴郁而扭曲的植物,双手双脚都成为缠住蔺怀生的藤蔓武器,他要蔺怀生成为自己的猎物,他要蔺怀生死去。
他青白的脸越凑越近,蔺怀生的脸却在逐渐收缩的桎梏里逐渐涨红。缪嘉阳欣赏着这样的美色,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这样滚烫充血的脸颊。
“嫂嫂,你不看我,是因为我和大哥不够像,还是因为我和大哥实在太像?”
说完,缪嘉阳自己闷闷发笑,埋进蔺怀生的脖颈间,冷不防咬下他的第一个吻。
沉闷又凌厉的一声响,甩这一巴掌,蔺怀生实在是恨意毫无保留。
他睁着猩红的眼睛,朝来人怒瞪,打算和缪嘉阳鱼死网破,但看到的却是捂着脸难得怔住的缪玄度。
蔺怀生愣了片刻,随机慌乱地想去抚缪玄度的脸。
“对不起!玄度,我看看……”
缪玄度摆了摆手说没事,也没生气,但凝滞的气氛弥漫在两个人之间,蔺怀生看缪玄度自己揉了揉脸,他沉默,心里难受得紧,却一点不知该说什么。
白天里才说了钟烨,现在夜里还要说嘉阳,他频频做梦,梦的还是别人,那该是他有多无耻。
蔺怀生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这样卑下的人,他的自尊与羞耻已经先压垮了他。
所幸缪玄度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