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钰不这么觉得,但还是提了个醒:“深海斗兽场的妖,绝无生还。”
那个濒临死亡的半妖,虽然当时没死,但处境也没有多安全,几天前就被唐长老扔进去了奴隶斗兽场,几乎可以判断为死定了。
“你放心,这可是三弟的挚友,肯定能活。”
这位可是能涅槃重生的凤凰,未来还要和谢飞星一起当落日城的守护神,怎么可能随便陨落。
谢安钰不理解这种笃定,但他为了马甲人设,选择沉默。
这时,上空忽然飞来了两柄锤子。
为首的居然是石长老。站在他身后的是赵师兄。
苏云湉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师父……”
“你为何要做出这个决定!”石长老没等对方说完,直勾勾地盯着苏云湉,“你为何要将前往海神古庙的名额转增给徐可可。”
谢安钰猛地扭头。
苏云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这个名额可以转的吗?”
石长老慢慢地说:“中高阶秘境的名额分配,除非是私人发现,否则一律服从宗门安排。若是如此,你当如何?”
“那我也只能放弃了。”
石长老都直白成这样,她也只好表态,然而没看到石长老生气的表情。
对方也没骂人,甚至都没讲述大道理。
他只语气失望:“你若是这般做,才是亲者痛仇者快,令人失望。”
苏云湉闻言有些难受,但依旧很坚持,在她看来,一次中高阶秘境的探险远远比不上谢飞星。
不说对方曾经帮了她许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说他们这些日子的交情,都容不得她放弃对方。
念及此,苏云湉拱手道:“令师父失望了,我很……”
“哎……罢了。你是他的妹妹,会做这样的选择也不是很奇怪。”石长老喃喃低语几句,看了看赵师兄又看了看苏云湉,仿佛像是认命了一样长长叹了口气。
最后,他拍拍苏云湉的肩膀:“只是你任性,就要承担后果。”
“好。”
石长老背手缓缓离开。
始终没有开口的谢安钰沉默地看了一会,忽然道:“他是为你好。”
“我明白。”
“他言之有理。”
“我知道的。”苏云湉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看了谢安钰一眼,“但很多事,不是为你好,言之有理就不能去做得。谢飞星值得的。”
谢安钰闻言手指一顿。
他沉默地看着苏云湉,看得苏云湉有些不解地扭头看他:“为何这般看我?”有点毛毛的感觉。
谢安钰一时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他不蠢,很清楚刚刚波动的激昂情绪意味着什么。
谢安钰努力排斥掉颅内的想法,认真回想苏云湉和谢安钰,想着想着,谢安钰忽然想到在陵城的时候,这两小打打闹闹宛如欢喜冤家一样的模样。
谢安钰若有似无地开口:“谢家并不介意寡嫂再嫁。”
苏云湉顿时一个哆嗦,一个眼刀飞过去:“不,我就对谢安钰忠贞不渝。死不改嫁。”
谢安钰睫毛微颤:“但我见你与谢飞星看起来、似乎、还是挺……”合适两个字半点没说完。
但苏云湉已经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一些修饰词领悟到了意思。
“停!那真朋友,修炼的工具人,我纯粹是敬佩他!求你别联想行吗?!”苏云湉大无语。
算是西海龙王,身边都冒出多少个爱操心的恋爱脑,你们可是点家文的人物,别崩人设好么!
虽然“工具人”是个新名词,但谢安钰很快便领悟了含义,心底浮现一抹微妙的好笑。他收敛表情,似是开玩笑一样,用有些郑重又有些酸的语气:“敬佩?……是否视他为目标想要……”
苏云湉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敬佩他,但不想成为他。”
谢安钰手指一顿,但很快又若无其事道:“为何?”
“他备受期待,又是人境金丹下第一人,可以说是很多青年修士的精神领袖。越是强者越有偶像包袱,你别看他对外一副光正伟岸的形象,我怀疑这次都是情绪鸡肋,憋坏后的反弹!当然了,他这种还是比做阴影英雄舒服。”
苏云湉觉得谢飞星不是迟来的叛逆期,而是叛逆期一直被压制就没过过去。
谢安钰前面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后面却听着一顿:“阴影英雄?”
“对啊。每个势力必然有光有影,有树立在人前让人仰慕的存在,自然会有潜伏在阴影,刺探情报,拷问暗杀的存在。前者只会有偶像包袱,后者说不定要背负骂名,做一辈子好事却无法得个善终,当然是后者惨啦。”
苏云湉说到这里,想到的是21世纪暴露出来的谍影档案,想到那些被最爱的国民怒骂卖国贼的间谍,他们在完成使命惨死时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
反正苏云湉觉得他们实惨。
谢安钰一动不动地站着:“你觉得细作是……英雄?”
“当然啦。”苏云湉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佩服,“他们为我们可谓是全身心的付出,不是英雄是什么。”
谢安钰抿了抿唇,唇角弧度微弯。
苏云湉正好看见悄然消失的笑容,连忙拍拍谢安钰的胳膊,悄声说:“等等,虽然我很佩服,但我真的也不建议你做什么这种无名英雄,太难了。”
谢安钰一顿,片刻,一声叹息溢出喉咙:“若是你别无选择?”
不过在他说完的下一秒,谢安钰又抿起唇,显然在为一丝情绪的不慎泄露而后悔。
“那就从心。”
谢安钰:“……”
“哈哈哈……是不是感觉我啥也没说!其实别这么严肃牧余兄。”苏云湉好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谢安钰,“真到别无选择,那就硬着头皮做下去。反正这世界没几个人会知道未来该如何选择,更多时候,时代会帮你选择。”
谢安钰浑身一震,是,时势造英雄。
他如今的选择,过去又何尝预料过。
谢安钰的目光落在苏云湉灿烂的笑容上,顿了顿,又移开视线,这般年龄想法便如此通透,去配谢飞星确实有点浪费。
恰在这时,门外忽然飞进来一只漂亮的白鹤。
白鹤高高地提起腿,上面还绑着一张信纸。
苏云湉走过去,谢安钰却替对方将其拆下来,指尖一转,发现没有问题后才递给苏云湉。
苏云湉并未留意对方做了什么,她将信纸摊开,瞳孔微缩。
“白家,白家么……”
谢安钰微微偏头,正好看见信上只言片语,深海斗兽场……同去,血麒麟枝……
谢安钰的眼眸微眯,居然要血麒麟枝,他想到了之前联合上面放出去的消息,这是试探?还是真的有需求?
“牧余兄,你说……这消息是真的吗?”
“什么?”
苏云湉手指摸了摸的下巴,语气有些震惊:“这上面说,谢……谢飞星的大哥当初的事有误会,并不是他救了半妖导致唐长老儿子身亡,恰恰相反,他救的正是唐长老的半妖儿子。”
谢安钰眼眸微睁,惊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将神色藏起来。
“唉,我问你做什么。十多年前你可能还未修行呢。”苏云湉摇摇头,表情严肃起来。
若是这消息是真的,明明谢安钰救了唐长老的儿子,可唐长老却因为忌讳儿子半妖的身份,让儿子选择社会性死亡,同时与谢家交恶,甚至趁着谢安钰死亡篡改了流言,直到现在还居心不良地陷害谢飞星。
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太危险了。
“他与你说这个作甚?”
谢安钰的声音很沉。
苏云湉没在意地说:“他是为了给我证明,他与谢飞星是三岁开始就有的老交情。说这事连谢家人都知之甚少,唯谢家重要人士才清楚。”
谢安钰没有开口。
苏云湉忽然感慨地摸了摸下巴:“哎。我现在忽然有点理解,明明当初教育我必须远离妖族的谢飞星,为何会做出这般选择。偶像作用?崇拜心理?模仿移情?”
“不是。”
“啊?”
“修行即修心。心不乱,道不乱,在修行路上即可一往无前。他这般选择,多半是太骄傲。”
苏云湉偷偷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可别对旁人太有滤镜。”
若是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她或许也会这么想,但与谢飞星交往的过程中,苏云湉发现这人真的就是天才少年的脾性,会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奇怪。
“来来来,饿了,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我还未……”
“这是你准备的,你不吃,那我也不好意思吃了。”苏云湉放下手中的资料,一回首,“哎呀,居然有龙须酥和豌豆黄。味道绝美。”她话还未说完,筷子就伸过去了。
谢安钰见状唇角微弯。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端着杯茶,轻抿了口。
一日后,白澍城上方有一艘飞舟飘过。
若是一两年前,凡人们看到修行者的飞船还会偷偷地指指点点,敬畏有加。
不过在经历一场妖兽入侵后,起码白澍城的民众们看到官方修行者都是笑脸相迎,有敬畏,但更多的是敬爱。
这艘船上下来两人。
一位身穿青色的短打服,背着一根长棍的白发男子率先走出来,他时不时打个哈欠,将脸颊旁边的一缕白色长发抚开。
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淡蓝色类道袍的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腰间挂着一柄长袖短剑。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正是白尤惟和苏云湉。
白尤惟给予情报和路线帮忙,要求苏云湉拿出一小部分血麒麟枝和东芽草作为交换。苏云湉在惊诧对方情报的同时,点头应诺,顺便还委托白家的炼药宗师帮忙一起炼制补天丹。
这羊毛不薅白不薅,毕竟能将血麒麟枝东芽草炼制成功的炼药师很难找,也算省钱。
苏云湉震惊,殊不知白家人更为震惊。
他们完全没想到苏云湉居然真的有这两样东西。
原本白家提出来这个,是想顺势交好苏云湉,说白家可以帮忙去三界收集这两样宝贝,帮忙延续苏云湉的性命。
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药草,而是苏云湉在祈天术和阿迦文上的造诣,他们想让苏云湉欠个人情。
谁知道苏云湉不光有,还有多。
白尤惟知道这个情况后,将白姑和白家长老都嘲弄了一番,说他根本不需要祈天术加持,然后施施然地离开。
气得白姑差点炸毛,白尤惟刚走,白姑就对白家其他人宣布,这件事不用替这个臭小子忙里忙外,送到深海斗兽场就走人,除非白尤惟开口求情。
是以,白家人就在飞舟上默默地观察两位,没有跟着下去。
“这两人下去后居然直接去了包子铺?”
“那包子铺有什么玄机?传送阵?”
“不。好像只是苏云湉说这家的包子好吃。”
……另一边,苏云湉正捧着包子慢慢啃,她看着身侧懒洋洋一口一个肉包,就着一大口酒吞了的白尤惟,表示大为震撼。还真没见过拿肉包子当下酒菜,吃得这么欢的。
等白尤惟一壶酒喝完,苏云湉才开口道:“我们为何来此地?”
“你不知道?”白尤惟又让旁边酒肆小二上了一壶酒,才慢悠悠地丢了个包子入口,“这里供奉的可是泽山河神。”
苏云湉一顿,泽山河神?又与西海龙宫有关。
莫非是泷泽山?泷玲玲的哥哥?那个女装大佬?
“对,正如你说想。”白尤惟低沉的嗓音,透出一点无聊的味道,“四海被龙族盘踞,想要入境只能走江河水道。最近是西海龙宫的寿诞,前来祝贺的妖族很多,我们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潜伏上去。”
苏云湉点点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冷不丁的,她的视线中似乎冒出来一位熟悉的身影,待她将手中的包子吃完,那遥远的身影已经慢悠悠地走近。
还是那一身类汉服制式的长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正是西海龙王。
苏云湉还未打招呼,白尤惟只身站起来,挡在两人碰面的中央,抬眉懒洋洋地打量老者,脸上莫名闪过一抹厌恶。
西海龙王瞟了他一眼,似乎也闪过一点嫌弃。
他脚步不停,轻轻侧身,拉开了与白尤惟的距离,才笑呵呵地看向苏云湉:“苏小友,许久未见。”
苏云湉忙起身拱手行礼:“原来是西海龙王陛下。我……在下……”
“哎。小友何必如此生疏。来者可是贵客,老夫姓泷,若不介意,称呼我一声泷老先生即可。”西海龙王哈哈一笑。
苏云湉一顿,总觉得西海龙王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和善许多,不,甚至不能称呼为和善,而是能从中感觉到对方认真想要结交的情绪。
“泷老先生。”
“哈哈哈哈……爽快。我就喜欢和直爽的小友结交。”西海龙王笑眯了眼,“走。随老夫一起前往西海龙宫吧。”
啊?西海龙宫?
苏云湉脑海中闪过一抹惊雷。
石长老当初在说深海古境的时候,好像也提到了有资格可以旁观西海龙王的寿诞。
“寿诞?”苏云湉下意识开口。
她观察到对方微微颌首,忙功拱手,说了几句漂亮话:“祝泷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泷老先生又笑得牙不见眼,反正他今天见了苏云湉就一直在笑,根本看不出他最真实的情绪。
白尤惟皱起眉,他见泷老先生一伸袖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不停地压制涌现出来的膈应,好像只要被泷老先生碰触就会恶心一样,但此情此景,也不好没礼貌的开口阻拦。
白尤惟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想到对方一大片浪花过来只苏云湉给带走,挥挥手,根本没沾他一滴水。
白尤惟:“……”
十多秒后,又一朵漂亮的浪花出现,苏云湉干巴巴地冒出来,一把拉住白尤惟的手臂:“泷老先生动作太快了,不是故意放白兄在原地的。”
呵呵。
白尤惟看向根本没看他的泷老先生,看来有这种情绪的不止他一个。
飞舟上的白家人将苏云湉和白尤惟在下面吃包子的情报传递出去,然后再次盯梢。
只是这一看,他们集体懵逼了。
包子摊桌上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白珍珠。
但是……
白家众人呆滞:这么大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