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个时辰前,夏景曜再次见到了大皇子。
他依旧熏了万心寺的檀香,腰上还挂上了一块他曾经送给他的玉佩,一进门,他照例先热忱地喊了两遍他的名字……
期间的虚与委蛇不必再提。
而大皇子找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请他帮忙除掉赵锐泽。
如果能顺利除掉赵锐泽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刺杀失败,就请他在他和四皇子起兵的时候,跟他里应外合,先杀赵锐泽和元熙帝,再杀四皇子。
夏景曜答应了!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对大皇子死心塌地。
毕竟他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那种程度,连大皇子那种要身材没身材,要脑子没脑子的蠢货的都看得上。
更不至于蠢到去爱上自己的仇敌的儿子。
别忘了,大皇子可是贤妃的儿子。
赵锐泽也是。
夏景曜这辈子最恨的人有三个。
一个是他的那位宠妾灭妻的好父亲。
一个是曾经几次三番想要置于他死地并且差点得手的他的那位好父亲的宠妾。
最后一个,就是给他的那位好父亲的宠妾撑腰的贤妃了(贤妃是她的亲姐姐)。
事实上,当年烧死他的那位好父亲以及他的宠妾母子三人的那把大火,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走水,而是他亲手放的。
只可惜了,贤妃住在宫里,他奈何不了她。
大皇子倒是真的不止一次帮过他,要不然他还真就不一定能活下来。
但是别忘了,要不是他的小姨在他的母妃的纵容下,害他落到那般境地,他怎么可能会需要他的救助。
他可没有认贼作父的癖好。
所以夏景曜不仅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大皇子,反而恨不得将他们一家也都送到地下去见他的那位好父亲一家才好。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让大皇子误以为他深爱他,并且对他死心塌地,一开始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站稳跟脚,贤妃和大皇子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灭了。
而只有这样,贤妃和大皇子才会为了不失去一份助力,不对他下手,甚至出手扶持他。
后来则纯粹是因为他想看看贤妃和大皇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事情真相,顺便欣赏一下贤妃和大皇子明明对他厌恶至极,却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的模样。
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主动去戳穿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他似乎已经可以收网了。
想到这里,夏景曜两眼一暗,慢慢地收紧了手指。
只是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又松开了手指。
只因为他掌心之下的人感觉到不适,突然皱了一下眉头。
夏景曜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试着再收紧手指,可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床头上方缀着的那两颗夜明珠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再也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夏景曜的神情瞬间就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就这样,他和心底的烦躁僵持住了。
直到他终于忍耐不住,翻身下了床,走出了房间。
他这一走,就直接走到了主院旁边的空中游廊上。
看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湖中开得正艳的荷花,夏景曜的心反而更乱了。
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下不去手——
这不应该。
说好的,他只是玩玩敖锐泽而已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就有人厉声喊道:“谁?”
不过下一秒,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公爷?”
来人可不正是正带着侍卫做最后一遍巡查的管家。
他当即挥退了身后的那些侍卫,走了过去:“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夏景曜没说话。
管家也只能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直到巡逻的侍卫也都回去休息了,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直到管家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打起了哈欠,夏景曜才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说我和赵锐泽现在是什么关系?”
管家:“……”
他说:“太子殿下又惹您生气了?”
是又有意图攀龙附凤的人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
还是太子殿下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又被来往的仆人看到了上半身?
夏景曜:“……”
他真不是醋精转世……
他稍稍稳了稳心神。
然后他又是一默,最后自问自答般冷声说道:“还能是什么关系,不过是仇敌罢了。”
管家忍不住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是的呢,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的仇敌关系。
会给对方准备夜宵,还会勾着对方给您揉脚的仇敌关系。
对方受了欺负,第一时间想着给对方出气的仇敌关系……
夏景曜:“……”
因为管家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但他还是试图辩解:“我那只是在跟他虚与委蛇。”
就像对待大皇子那样。
管家又打了个哈欠。
对对对,天天来爬咱们家的墙的那种虚与委蛇。
一天见不着就茶饭不思的那种虚与委蛇。
夏景曜:“……”
夏景曜阴沉着脸:“你到底是国公府的管家还是东宫的管家?”
管家:“……”
这个还真就说不定。
毕竟太子殿下是真的有给他另发了一份月钱的,一年一整串的小指大小的南珠呢。
对他来说。
从夏景曜开始隔三差五地就要吃一回醋,吃完之后太子殿下还没怎么哄,夏景曜的气就消了之后,他就知道,夏景曜已经栽了。
他也一点都不担心太子殿下会对夏景曜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毕竟虚假的情意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
可是这都快两年了,那位太子殿下还是天天来爬他们国公府的墙,哦,最近改成走偏门了……
不过他这个旁观者虽然已经看清了,但是夏景曜这个局中人显然还没有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