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我找到的。”胖男孩就要离开,颜布布对着他愤愤地大喊了声,又助跑两步,对着他后背一头撞去。
面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瓦砾上,胖男孩脚步不稳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旁边匆匆跑来一个女人,心疼地扶起胖男孩。
胖男孩边哭边指着颜布布:“他打我,还抢我的面包。”
“我没有打他,也没有抢他面包。”颜布布辩解道。
女人瞥了眼地上的面包,气势汹汹道:“我儿子从来不打别人,别以为我没看见,就是你抢他面包,还动手打他。”
“我没有,面包本来是我找到的。”颜布布撅着嘴,蹲身去捡地上的面包。
女人却走了过来,喝道:“放手,面包还给我儿子。”
颜布布将面包抱在怀里,女人便伸手去夺,颜布布蜷缩着护住面包,女人就去拧他胳膊。
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颜布布侧头对着那手腕咬了一口。
“啊!”女人惊叫一声,收回手,怒道:“居然还咬人?你这个野孩子,没有家教的东西,竟然还咬人?”
颜布布抱着面包不说话,维持着护住面包的姿势,也不起身。
不远处有人往这边看,女人到底不好意思为了个面包继续争抢,怒气冲冲地转身,拉着胖男孩走,嘴里道:“就一个破面包,咱们不要了,你爸刚找到了半袋面粉,我等下给你做饺子吃,别和这种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计较。”
胖男孩被女人拉着离开,还有些舍不得那个面包,频频回头看。
颜布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女人愤愤的声音消失在街尽头,才慢慢站起了身。
他从原路返回时,天上突然响起几道炸雷,接着便下起了大雨。雨点从黑沉沉的天幕坠落,冲刷着残垣断壁,泥水很快便四处流淌。
手电筒的光穿不透雨幕,颜布布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时不时摔上一跤,滚得像个泥猴。
他没有刚才那么害怕死人了,当道着歉踩过那具尸体后,还去旁边找了几张纸箱壳,盖在了尸体上。
那家原本还在燃烧的店铺,也快要被雨水浇灭,冒出滚滚黑烟。他匆匆经过时,老远就看到靠在破墙上的封琛,身影被残余的火光映照得时明时暗。
封琛身形并不高大,还因为昏睡而低垂着头,但颜布布只远远看着,心里的恐慌就被驱走,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踏着雨水跑到封琛面前,看见他周身也被雨水淋湿,湿漉漉的头发耷垂下来,挡住了额头。
“少爷,少爷。”颜布布气喘吁吁地唤道。
封琛没有回应,脸色苍白得惊人,颜布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指慢慢往前伸,搭在他肩头上。
手指下的衣料被雨水浸得冰凉,颜布布的心也越来越惊惶。
封琛却在这时动了动手指,微微抬头,半睁眼看着他。
因为发烧,封琛眼底都是红丝,漆黑的头发耷垂在眉眼间,那张沾满雨水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
但颜布布的心却终于回落,眼眶都有些发热,忙不迭地在胸兜里掏药瓶:“少爷,我给你找着药了,吃完药就不生病了。”
轰隆!
雪亮的闪电照亮天地,一道雷鸣炸响在耳边。颜布布吓得一个哆嗦,药瓶又掉回兜里。
“还是,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颜布布刚才出去时,看见前方有个公交车站台没有垮塌,可以去那儿避避。
他先去背背包,但背包太重,刚背上就一个后仰,拽得他像乌龟一样,在地上翻了好几下。
他只得放下背包,去搀扶封琛:“我们不在这儿淋雨,我们去前面。”
封琛迷迷糊糊地被他扶着往前走,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颜布布被压得身体往旁倾,用尽全力才能撑住,细小的脖子往前伸着,上面鼓起了青筋。
大雨中,两人借着旁边隐约的火光,歪歪倒倒地往前走。
颜布布视线被雨水挡住,又腾不出手,只得像小狗一样甩着脑袋,将脸上的雨水甩掉。
终于到了公交站台,颜布布扶着封琛在长椅上坐着,自己又重新跑回雨幕,回去拿背包和布袋。
当他回到公交站后,看见封琛清醒了些,正斜靠在座椅背上看着他,也顾不上雨水还顺着头发在淌,便去掏药瓶。
虽然这几天气温并不低,但淋了雨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是一片冰凉,他哆嗦着道:“少,少爷,吃,吃药。”
封琛视线在药瓶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开,又看着被泥水糊得看不出模样的颜布布,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下。
颜布布旋开药盖倒药,口里喃喃着:“我,我上次生病是吃了几颗呢?好像是,好像是大白一颗,小白两颗,小黄一颗。可,可这是长条,该吃几颗呢?个头,个头和大白差不多大,应该也,也是一颗……”
他将药和水,一并送到了封琛嘴边:“喝了药就不会发烧,病就好了。”
封琛又瞥了眼放在身旁的药瓶,那上面的药名很清楚,一瓶是健胃消食药,一瓶是维c。
“不苦的,你就,你就昂昂头,看,像这样,一下子就吞下去了。”
颜布布见封琛不张嘴,以为他怕苦,一边安慰,一边仰起脖子教他怎么喝药。
封琛垂眸看着嘴边的药,还有端着瓶盖的那只手。
小孩的手原本很白嫩,手背上有四个小窝,但此时那手不停发着颤,指甲里都是泥土,指节上还有划破的血痕。
“啊——”颜布布殷切地看着他,张开了嘴。
封琛睫毛颤了颤,也跟着微微张嘴,颜布布手疾眼快地将药倒进去,又喂他水:“快,喝水冲下去,不要吐出来。”
等封琛喝完药,颜布布将药瓶放进背包,又蹲在封琛面前,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问道:“好了没?”
封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