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隽上前半蹲在床头,紧张地说:“大伯?我们都在呢,大哥二哥和我都在。”
“唔……”顾崇的喉咙里发出浑厚的声音,眼角忽然滑落了一行热泪,在灯光里折射出光泽。
过了好一会儿,顾崇才在三人的祈祷中醒来。
他睁开眼后,浑浊的眼眸看到他们三兄弟,虽然一下子无法开口,可眼底满是安慰。
顾崇动了动左手,碰碰儿子的手:“晋……”
顾晋诚往前一些,尽量出现在顾崇视线范围内:“我在。”
顾崇似乎只能困难地发出单音节:“韩……韩……”
“什么喊?”顾文隽也在听,他没懂,疑惑,“大伯?您再多说一个字?”
顾晋诚却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了,我知道。爸,是叫韩律师过来?”
顾崇闭了闭眼。
顾晋诚叫张管家进来,让他联系韩律师。
确定四十分钟内抵达后,顾晋诚看向顾文越,问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顾文隽快人快语:“没事,我们不饿。”
顾文越却想,小堂弟可能缺心眼。
他扶着床沿起身,弯腰对顾崇说:“父亲,我和文隽随便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来。你好好休息。”
说这话时,他拍了拍顾崇的手背。
顾崇同样闭了闭眼。
站立如青松的张管家心里道:二少爷如今比寻常人更聪慧机敏了。
顾文隽还有些不明情况,顾文越揽着他的肩膀,对顾晋诚道:“我们不走远,有事就叫我们。”
顾晋诚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他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嗯。”
兄弟俩走门外。
顾文隽疑惑问:“二哥你饿吗?一会儿大伯清醒找我们怎么办?”
顾文越抱着胳膊,斜睨他这张看似聪明的脸蛋:“你大伯都让请律师了,你觉得他不需要跟他儿子单独聊聊?亦或是,你觉得我们俩合适听他们聊遗嘱的事情?”
“啊这……”
顾文隽醍醐灌顶,挠挠后颈,“那我哪儿知道,大哥也没说。跟打哑谜似的。”
顾文越摇摇头,为这个笨笨的小堂弟叹息。
他是吃过东西回家,自然不饿,只是被这劳神的事情一惊吓,现在又很困倦地打个哈欠。
他懒洋洋地对门外站在首位的人道:“你好。”
此人上前一步:“二少爷,我是大少爷的助理,郑野。有事您吩咐。”
顾文越指了指顾文隽:“找个房间,给我们三少爷准备个晚餐。”
郑野颔首:“是,您稍等。”
他立刻迈步去找医院的人来办。
没几分钟,有人请两位少爷去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同时两份丰盛的酒店晚餐也送上。
郑野出去前,特意恭敬地道:“二少爷,三少爷,有任何事情叫我就行,我在门外。”
“嗯。”顾文越靠在沙发中,意兴阑珊地准备打盹。
郑野一边往外走,一边震惊于二少爷如今的姿态。
客气里带着点距离感,但又有豪门少爷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很微妙。
总之不像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顾文隽开始拆筷子吃饭,好奇地问:“二哥,你现在变得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大哥的想法你都一清二楚?”
顾文越揉着太阳穴,勾着薄唇浅笑:“你怎么不说你太蠢?”
顾文隽:……有被侮辱到。
顾文越没吃饭的欲望,主要是看小堂弟风卷残云地一顿狂吃。
顾文越提醒他:“慢点吃,我们不急着过去。”
没猜错的话,到他们该进去的时候,会有人来提醒。
顾文隽拧开进口矿泉水灌一大口,对这个任何时候都云淡风轻、优哉游哉的二哥说:“我饿了啊。”
十七岁的少年人,上蹿下跳运动量大,加上一顿惊吓,自然是饥肠辘辘。
顾文越抱着双臂,不客气地冷笑:“呵,刚才谁说‘没事,我们不饿’?”
“……”
顾文隽哼哼两声,跟一头狗狗似的,继续吃饭,不理他。
他已经发现了,二哥的嘴皮子特别利索,别人休想在言谈间占上风。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顾文隽难得和二哥有这种单独相处时刻,吃完饭后准备问问二哥怎么发生巨变。
敲门声忽的响起。
“二少爷,三少爷,老爷请你们过去。”
顾文越起身
——看来顾家父子已经就遗嘱问题达成一致。
病房。
顾文越和小堂弟一进去,就看到房间里只有陌生的韩律师站着,靠着的是顾崇,端坐的魁梧背影是顾晋诚。
气氛沉重,但并不剑拔弩张。
显然,该谈妥的都谈妥了。
顾崇已经缓过来,虽然带着氧气罩,可还是能有气无力地抬抬手:“文越……”
“父亲。”顾文越走过去。
个子不高的韩律师推了推眼镜,打量许久未见的二少爷。
他之前在致远集团出入多过于顾家大宅,只和少年时期的顾文越打过几次照面,对如今的二少爷十分陌生,有些惊讶于二少爷的清俊气质,似乎远远胜过从前。
顾崇伸手,握住养子的手:“爸爸有事和你谈。”
此时,一直在沉默中的顾晋诚起身。
顾文隽这次学乖了,大哥都要避开,他肯定先撤,转身就往外走。
他拽门把手时,都佩服自己学得竟然如此之快。
骄傲。
顾文越看着顾崇,语气轻松地说:“父亲,让大哥留下吧。”
顾晋诚听到这话,高大冷峻的身形站定,晦涩眼底有如黑夜雾气,浓得化不开。
顾崇点了点头:“也好。”
有些话当着儿子的面,说开,其实更好。
顾崇让他们都坐下,请韩律师开始宣读遗嘱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