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说是她咎由自取,只能说是她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事情要从那天说起——这也是她与她一切故事的开始。
那个女孩叫做“蔓蔓”,那是坊里的嬷嬷起的名字,据说她从前没有名字。在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我内心并没有泛起多大的波动,毕竟这坊里的哪个姑娘没有点悲惨的身世啊——被亲人卖了,被朋友骗了……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她听都快听腻了,这些女孩的身世故事都不如那话本里的什么人鬼情未了让她动容呢,闲着没事或许还能装着叹息一番,情到深处时落几滴泪,可今日她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在和坊里的嬷嬷请了安之后就没有再给那个小姑娘分去多余的一个眼神。
后来小姑娘被嬷嬷安排给她作贴身侍女了,小姑娘笨手笨脚的,连梳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她有些不耐烦地吼了小姑娘几句,那小姑娘就不停地磕头道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性格暴躁,虐待身边侍女呢。
后来她就不叫那小姑娘做什么了,一般就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小姑娘总是喜欢低着头,沉默着站在角落里,跟周围柜子的阴影融为一体。有的时候她跟着她,都会怀疑自己是有两个影子吗。
小姑娘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她其实是轻松了不少,因为不管她说什么,抱怨什么小姑娘都不会不耐烦,她只是安静地听着。这样的平静日子她还没过多久,就被外界打扰了。
在那之前她是一直知道坊里有不少姑娘对她有敌视之情,毕竟她比她们高出一等来,拥有一般姑娘都没有的特权,再加上她不愿意与她们在一起聊一些没有意思的家长里短,时间一长,被孤立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人性中的恶,那些人竟然不只是想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而是想要她的命。她们的计划不算多缜密,甚至说连楼里的管事都清楚,可是嬷嬷她没有多管,有的时候,“老人”就应该给新人让位置不是吗?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是小姑娘救了她,小姑娘被打的半死,却也被管事的相中,把她从她身边调走,培养成了新的青楼姑娘。坊里从来不缺新姑娘,可是她的身边真的很需要那个名唤“蔓蔓”的小姑娘。
她明里暗里多次保护小姑娘,竭力想让那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女孩能过得舒服一点,可是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地方,维持原样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啊。她不可避免地看到小姑娘眼里本就不亮的光彻底熄灭,逐渐像一个只会谄媚缠绵的木偶一样。
再后来见到小姑娘的时候是在坊里的大厅里,小姑娘死死拽着管事的老鸨的衣衫,在地上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声音大的引出了不少姑娘从屋内探出头来,她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可是她还是去做了,她顶着一个又一个的眼神,利用自己的特权让她们滚回自己的屋里,不要看戏。反正她本来也没少被她们评价“嚣张跋扈”,不如就坐实这个骂名。那些姑娘果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屋内,还顺便送了她几个白眼。
等处理好这一切,她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去,犹豫了一阵,她还是决定先观望一下比较好。在观望的这段时间,她得知了为什么小姑娘会是这副模样,也知道了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说话,也无法对于小姑娘的选择感同身受,在她看来,只要自己活着就好了,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未来搭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孩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