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柴哲威为首的客人群体到了,进了坪子里,男男女女各种嫌弃,觉得条件不行,却立刻被浓郁的菜香、微甜的粟饭香吸引了。
“老藕粉蒸肉、扣肉干菜、蛋卷、灌血肠、莱菔骨头汤、清汤鸡……”
莱菔是萝卜的别名。
庄户托着方盘上来,吆喝着报菜名,眼里满满的骄傲。
半年出栏的猪,各位贵人可曾见过?
各色名样新奇美味的菜肴,有谁尝过?
都是出自咱柴家庄!
贱肉?
今天用事实告诉你们,没有什么贱肉,只是你们家厨子的手艺太潮!
边上吃得贼香的孩子们,让来客觉得隐隐有饥饿感。
怎么回事?明明来之前特意用过膳的呀。
人情练达上,柴哲威明显高出柴令武不止一筹,适时提醒柴令武开席。
“这真是猪肉?一点腥膻味没有,粉粉糯糯的,还不腻人,好吃!”
之前打定主意不吃猪肉的高文敏,此刻运箸如飞,小半碗粉蒸肉几乎被他一个人消灭了。
“呵呵,高文敏你个笨蛋,明明是扣肉更好吃,下面的干菜把油全吸跑了,粑到箸挟了用力一点就断,入口即化,酸酸甜甜的。”
李崇义毫不留情地嘲讽。
“大兄,我要蛋卷!”李晦在旁边嚷道。
“其实,灌血肠味道也蛮好啊。”欧阳询笑眯眯地开口。
虽然出身不错,但欧阳先生当年可是受了很多苦的,所以也没有心理洁癖,并不在乎是不是贱肉。
今天的菜,格外合欧阳询的口味,毕竟他老人家牙齿的咬合力衰退了,而这里多数菜肴都极易咀嚼。
这个学生没白教,虽然当年淘了点儿。
巧云姑娘与晓月楼掌柜荣娘子每样菜肴品了一点,便告停箸。
也不晓得这些女人每顿只吃小半碗饭,是怎么撑得住半天活动量的。
“柴二公子,你今天可是请我们来品酒的哟。”
巧云姑娘很直接。
柴令武笑着击掌,柴跃带人奉上酒杯,倒上勾兑到四十度左右的酒。
至于勾兑后到达六七十度的酒,抱歉,那是要做陈酿的,需要窖藏更长时间。
而且,一来就供应最好的,以后还怎么递进?
“好酒!比宫里的酴醾酒更香醇、更浓烈,一闻已沁人心脾,一饮如烈火焚心。”
巧云姑娘很有文化,遣词造句也到位。
没文化的只会说:“卧槽,好辣!”
一个戴幞头、着圆领袍的中年无须汉子端着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在口腔中回味。
“柴庄主这酒,如何卖?”
柴令武笑了一声。
虽然不歧视商人,但柴令武这样的身份谈价钱也不合适。
柴跃适时挺身而出:“市面上的绿蚁酒,斗酒三百钱。我家庄主这烧刀子,斗酒三缗,不过分吧?忘了告诉诸位,今年庄主手头本钱不足,买的粮不够,所酿的烧刀子数量可不多。”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货少,爱买不买。
“三缗,贵是贵了点儿。我,张阿难,预订一百斛(音:胡),明天带人送三千缗过来。”
无须中年人轻轻敲着桌面。
柴哲威瞪大眼,惊讶不已。
只要接了张阿难这单,柴令武就大赚特赚了,自己让管家在后头拉来的五百缗,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重点是,柴哲威不是柴令武这个憨憨,柴哲威真认识张阿难。
柴哲威轻轻摆手,示意小厮赶紧出庄,让管家拉着五百缗打道回府。
柴令武已经不需要这一点小钱了。
柴令武矜持地轻笑点头,阿融赶紧拿纸笔记下。
柴令武心里乐翻了,自己的一千缗,倒有八百缗投在蜀黍上,购得二百四十万斤蜀黍,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大的粮食交易了。
也亏得之前通过戴胄在民部备过案,不然铁定有官府的人来追查。
后世的行话,三斤粮食一斤酒,就是八十万斤酒。
以斛为计量单位的话,每斛大约是四十斤左右,酒的存量就是两万斛。
就算拿一半来窖藏,一万斛的利润仍旧让人亢奋。
有人会觉得古代石与斛通用,一石粮是一百二十斤,凭什么一斛酒才四十斤?
原因很简单,斛是一个容积单位,而不是重量单位,同体积的固体与液体重量差距自然很大。
“我,高文敏,十斛。”
“我,李崇义,三十斛。”
“晓月楼,一千斛。”
欧阳询想张嘴喊数,却被柴令武以眼神示意停下,并伸出一个巴掌。
老先生当年耐心颇好,只怪柴令武愚钝罢了,此刻就算送他五斛也是应该的。
五千斛酒一日订完,作价一万五千缗,就算去了一千缗的本钱,还有一万四千缗的毛利啊!
还有一个好处,今日的来客都惦记上柴家庄的猪肉及做法。
听柴令武一通吹嘘,说必须在仔猪时候劁了才能去除腥膻味,必须喂酒糟,必须搭配一定比例的药材喂养,才能白白胖胖……错了,是黑黑胖胖,大唐没有约克夏猪种。
这样的猪,庄户每日得给它们按摩,还要听音乐成长——如果柴令武那鬼哭狼嚎的“你莫走”也算音乐的话。
庄户们憋着笑,暗道庄主能扯。
食用酒糟配野菜的阉猪,肉质确实比别家的猪要好一些。
柴令武表示,只要订购了柴家庄代养的猪,到时候柴家庄可以帮助屠宰、切割,并同时奉上猪肉烹饪方法。
或许哪一天,柴令武又搞出新菜式了呢?
张阿难意动,犹豫了许久,却只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