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姑姑在为她试发簪，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头上的珠翠，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概不会有姑娘像她一样，连出嫁前试嫁衣都不是在自己的家中。

“恕我多一句嘴，主母不在，家里都是男人，日子就显得粗糙些，这府上是两位少爷还不明显，可姑娘家的，遇上这样的情况，毕竟会被疏于照顾，我们也从老爷那听说过姑娘的一些事，这些年也是辛苦了，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姑姑一边帮她调整头饰一边说着：“若是二公子敢欺负你，告诉我，姑姑我帮你出气。”

狄小鸾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不是我护短”，姑姑说着突然来了劲：“二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小毛病多一些，认识的姑娘虽多，却也从未和她们发生过什么，最多也就听个曲儿聊个天罢了，狄姑娘千万莫要介怀，他胆子小，这日后成了家，定会老老实实的。”

狄小鸾抿嘴笑着点头。

李百胆子小？狄小鸾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李百胆子小，这姑姑怕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家的二公子。

“瞧瞧这个好看么？”姑姑拿起了一只青玉簪子插上狄小鸾的发髻上。

这句话和这个语气让她觉得很熟悉，她娘亲曾经也这么问过她。

她想起小的时候，时常偷偷去试穿娘亲的衣裙。小小的身躯拖着大大的衣服在镜子前摆出各种造型，煞有介事地用大人的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才发现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娘亲，后者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孩子而训斥她，甚至会拿出一些漂亮的发饰，在她头上认真地比划着，问她好不好看。

就像刚刚那样。

“好看。”狄小鸾突然觉得有些哽咽，她竭力把喉中的酸痛感压下去。

当她已然作为一个成熟的姑娘可以完全合身地撑起这一件件漂亮的衣裙时，她最想让看到她此刻模样的人，却是已然不在了。

曾经，她和所有姑娘一样，喜欢漂亮的衣裳，但那个自己她早已全然忘记，她觉得自己终归做不成那个本应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世家千金。

“二公子真是有福气了，娶到狄姑娘这么漂亮的……”

姑姑后来又说了什么，狄小鸾并未听进去，她眼前似是起了雾，永远或者正在离去的事物突然在心头破土而出，从心底重新扎根生芽，一面开花，一面流血，思念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跑来，在姑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姑姑皱眉小声道：“怎么这么不长心，都第几次了。”

两人声音虽小，狄小鸾却听得清清楚楚：每日负责为李百送药的婢女云棠这会儿突然不见了人影。

因为考虑到李百的情况，府上是精挑细选了一个丫头固定负责给他送药，可近些日子，这个丫头确实时常迟到，今日更是没了人影。

“这事厉总管知道么？”

婢女摇头：“还未。”

如果突然换人总会引起怀疑，如此这件事便瞒不住了，掌事姑姑少不得会因此受责罚。

姑姑犹豫再三，终于道：“那你去。”

“姑姑”，狄小鸾道：“我去吧。”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姑姑大惊失色：“怎可劳驾姑娘！”

“没什么，正好顺便去看看他。”狄小鸾微微笑道：“放心，不会让厉总管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