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摆了摆手,示意我随同她一起走,然后自顾自的便转(身shēn)离开了。
我一怔,立即默默跟了上去。
其实我和她接触的时间不多,撇开这回,说破大天去,也就是送了我两壶酒。
然而,交(情qíng)虽浅,但我却能看出,这是个极端自我的女人!
我从来没见过似她这样的人,单单是坐在那里看我砍树,便能看那么长的时间!!
砍树有什么好看的?
可她就是看了,看到我浑(身shēn)发毛,从始至终几乎没怎么变换过动作,说明她内心里没有丝毫的无聊之感,甚至说,那个时候,她的内心是一片空白的。
我不是老白那种人精,但也知道,似她这样的人,内心都是极丰富的,正因为如此,才能岿然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份超然的恬淡。
这种人喜怒不形于色,除非她想说,否则,无论你怎么开口,她都不会搭理你分毫!
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她不说,我也一直没有多问一句!
咕咕!
那只((贱jiàn)jiàn)兮兮的肥鹧鸪一直在我头顶上盘旋着,像是个话唠一样喋喋不休。
我斜着眼睛看了它一眼又一眼,碍于青竹,只能暗自磨牙,老老实实跟着对方,一步不肯落下。
这里的煞气还没有散去,我感受不到丝毫地气,但她却似乎在这种地方还能分得清方向,步伐很从容。
我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淌过。
我开始腰酸腿软,可抬头看青竹,对方没有丝毫要停下来休息的样子,走过积雪时,只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她不停,我也不好意思喊苦,毕竟她进入这里冒的风险可比我大多了,在这里驻留受到的侵蚀也会更加严重。
各种道门手印以及我能动用的八大神咒,我几乎是轮番上阵,对抗煞气……
就在我黔驴技穷,几近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前方,一缕光芒刺破浓雾,驱散黑暗……
我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过了片刻,待稍稍适应一些,这才放下手来。
阳光?
我们……出来了?
我精神大振,大喜过望下,甚至都忘乎青竹,越过她快步朝着那缕阳光冲去,有如逐(日rì)的夸父,对于阳光有种久违的渴望!
不久后,我从一片密林中冲了出来。
四周白雪皑皑,冰凉的空气清新香甜,不复污浊压抑,暖暖的阳光落在地上,折(射shè)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切,对我来说几乎是天堂!
(身shēn)前是天堂,(身shēn)后是地狱!!
任何言语难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qíng),我师父、鹞子哥、老白他们都不在,无依无靠,一切全依赖我自己,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此刻逃出生天,也不管山中的气温是如何寒冷,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定定望着天空中的太阳,不
知不觉间眼角竟有些湿润,一道温(热rè)的液体滑落出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却发现已经变成了一道冰碴儿。
(身shēn)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青竹来了,她是高手,不像我这么没出息,依旧很淡定,仿佛世间没什么事(情qíng)能够让她变色,悄无声息的在我面前坐下,看了我一眼,脸上的面纱动了动,似乎是笑了。
我感觉有些难堪,像是保护自己那稀碎了一地的尊严一样,立即问道:“你笑什么?”
“哭就哭吧,为什么还要偷偷的哭呢?”
青竹索(性xìng)不掩饰,别过头“嗤嗤”的笑了起来,道:“你说说你这人,涉及到你师父和那几个朋友的安危,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怒斩龙子脉,万千雷霆轰顶的时候也不怕,结果一转眼受了点惊吓,反倒是偷偷哭起了鼻子。
一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个又是怯懦脆弱的少年郎。
你说,到底哪个才是你呢?”
我脸上发(热rè),已经不敢直视她了,悄悄别过了头。
片刻后,青竹终于不笑了,轻声道:“有个事(情qíng),我要问你一下。”
我一愣,见她严肃起来,立即道:“什么事?”
“关于你师父。”
青竹问道:“他是不是曾经给过你一颗药丸子?嗯……那颗药丸子就像是擦了金粉一样!”
我立即警觉起来。
虽然她救了我一命,但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来自于天盟,就是她用一种极端霸道的姿态把我们真武祠拉上了贼船,要不是她,我也不用遭这一趟生死大罪!
她算不上敌人,但绝不是朋友!
我不知道她忽然问这个事(情qíng)是几个意思,在斟酌着说辞。
“你个小贼,倒是有几分鬼机灵,谁也信不过,这很好,但也很不好。”
青竹摇了摇头,似乎是窥见了我心中在想什么,轻叹道:“张道玄是个有风骨的人,宁死不折腰,他虽然入了天盟,却根本不是怕死,而是想做一些事(情qíng),基于此,他无论遇到了什么,都是不肯低头来求天盟的。所以,他(身shēn)上的问题,我只是一个猜测,有些事(情qíng)还要找你落实一下。”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师父确实给过我这样一颗药丸子!”
这事儿说起来就远了一些。
在我们准备下葬妖冢之前,曾经途径鬼市,因为老白这个人渣,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在纸人的状态下直接唤醒天官刃,最终阳气灼(身shēn),几近魂飞魄散,可惜那时候我才刚刚入了这行,懵懵懂懂,也没感觉到特别害怕,是我师父关键时刻出现,斩杀了山鬼大王,然后喂了我这样一颗药丸子,最终保住了我。
“那就对了……”
青竹听后,道:“我就说,他怎么会沦落至此,这么重要的关口,哪怕是失败,至
少也应当留下一些保命的手段,断不至于把自己搞的不生不死。”
“你是说……”
我瞳孔一缩,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样,有那么一个瞬间,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了起来,颇为艰难的问道:“师父是因为救我,才到了这一步?”
青竹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我也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