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呈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顶多只有二三十个平米大小的墓室,空气潮湿腐闷,墓墙上生满了苔藓,因为封闭在地下多年,里面雾蒙蒙的,颇有些云山雾罩的感觉,掀开墓门后,雾气扑鼻而来,有些酸,但恶气终究不多,刹那间便散去许多,里面的情形也渐渐真切了一些。
如我所料,这确实是一个专门存放殉葬物品的地方,但明显是被盗掘过了,里面显得很空旷,宝贝家伙都让人卷走了,只有最中间有一口体型巨大、四四方方的方鼎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方鼎是青铜铸造的,立耳外侧为曲槽形状,纹饰为兽面纹,而且以单线为主,体型虽大,但看着不是很厚重,器壁比较薄。
这是典型商朝时期的方鼎风格,到了西周的时候就是长方形的了,春秋两汉时期压根儿就没有这类型的东西,不过再往后这类型的东西就多了,都是仿器,尤其是清代的时候,这类型的仿器特别多,连商早期的方鼎都仿。
眼前这东西明显是一件唐代时期的仿器,寓意也很好揣度,寿春县主给江夏王李承裕修建这座墓葬就是期盼着李承裕来世能登九五之位,鼎历来就是重器,墓中如果不仿照着商周时期的模样做一口鼎镇压气运都说不过去的,不光如此,按照我对墓葬礼法的了解,这口鼎在埋下来的时候,里面应该是放满了金银的,除此外,还要在汉地九州各取一抔土放在里面,甚至,还要放一顶白玉十二旒在上面才算完整。
取汉地九州的土放在里面,代表的是天下九州尽在彀中的意思,白玉十二旒其实就是帝王的冠冕,相传,帽饰的发明者就是皇帝,最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就不是用来防寒取暖的,就是为了标识统治权利和地位,在往后面,冠冕的区分就大了,白玉十二旒是帝王专属,鼎中放这种东西,代表的其实就是君王的权杖。
可是眼前这口鼎,里面空空如也,漫不说价值连城的白玉十二旒,就算是金银角子都没留下一丁点,兴许九州土倒是还在,不过那玩意有啥用?千年前的土和千年后的土也没区别啊。
单是看鼎中的情况,就足以知道这墓是被盗了,盗墓贼把值钱的全弄走了,唯独这口鼎没碰,我估摸着也不是因为鼎太重了,弄不出去,都下墓求财路了,看见值钱的再重也得弄出去,搁现在的盗墓贼看到这样一口重器,你看看弄不弄的出去,所以我觉得盗这墓的土夫子应该是个古人,古人盗墓一般不会盗鼎,这玩意太要命了,没人敢要,只要被逮到了一个造反的名头跑不了,全家都得拉到菜市口剁了,脑袋咕噜噜的滚着满地玩碰碰乐,何况李承裕的墓本身就是违制的,这墓里的出去的鼎在古代的皇权高压下有钱都没人敢买。
除了这口鼎外,墓室边边角角里还有一堆青铜疙瘩,黑乎乎的,看着好大一坨,已经没模样了,像是汽配厂里散落的汽车零件似得,我撑着手电照了半天才约莫瞧出,那是一套青铜车马器,东西很全,无论是马器里的衔、当卢、节约等,还是车器里的衡、辖都有。
不用说,这也是唐仿制的天子仪驾,搁现在都是价值没办法估量的东西,像这种青铜车马器全国好像也就只出土了十多辆,规格太高了。
此外,整个墓室里再狗屁都一个。
等墓室里的恶气散掉后,我率先走了进去,墓室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盗洞。
盗洞就在那家青铜车马器后面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很隐蔽,难怪从墓门的缝隙里根本看不到。
盗洞是圆的,确实是很早以前就打的盗洞,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这里地下又多水脉,结构不够稳定,已经塌掉了,湿乎乎的黄土从盗洞里汹涌而出,挤进墓室里后,甚至堆砌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我大概看了一下盗洞的模样,大概能判断出这条盗洞是直接从地表打进来的,撇撇嘴,涩声道:“看来咱们出去的时候倒是不用顺着桩井攀上去了,顺着这条盗洞重新挖上去就好了,反正我宁可是重新挖掘盗洞,也不想再体验桩井里泥浆的压力了。”
我们礼官是建造墓葬的,我拿着建造墓葬的手艺去盗墓自然是稳妥的,可要说对盗墓这帮人的了解,还不如鹞子哥这个正经八百的江洋大盗呢。
我能判断出来的事儿,鹞子哥自然也能判断的出来,他想了想,就说道:“盗洞直接打进了放置殉葬物品的地方,看来是遇到狠角色了,这不是一般的盗墓贼能做到的,甚至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毕竟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盗墓贼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普通人罢了,挖了坟里面的东西哪个好坏都未必能识得,多得是盗了墓去让人鉴定东西,结果被抓了的主,很显然,咱们遇到的是最专业的那一茬儿!”
“不光如此,而且这人八成在当时身份很高很高!!”
我微微眯着眼睛,淡淡说道:“到了这一步你们难道还没注意到这座墓葬的布局上有些古怪么?正常来说,放置殉葬物品的墓室是在侧后方的,有的甚至直接藏在主墓室的隔间里,毕竟钱财这东西嘛,由来只有往后院藏的道理,哪有光明正大摆在明面儿上的?那不诚心招贼呢么?财不外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眼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