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和我的窃窃私语自然是瞒不过李降龙的,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肯定知道我们俩在说什么,但她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异样,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甚至还有闲心去分辨山路两侧那些还未绽放的野花野草的类型。
我却没她那么好的心性了,甚至顾不上她还在场,即刻拉着小稚低声问道:“死因呢?能看得出来么?”
小稚微微摇头:“我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画面,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最开始见她第一面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些触动,很熟悉的触动,每当我要看到别人的命运的时候,都会产生这种触动,紧接着就能看到一些已经发生的,或者是还没有发生、但极有可能发生的画面。可是在她身上……明明升起了这种感觉,最后却什么都没看到,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截断了一样。
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在跟着师父学黄庭经,主要就是学习命术,虽然涉猎还很浅,但灵觉上已经入门了,尤其是当一个人性命垂危的时候,其性命如风中烛火,很不吉利的,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出,她身上就有这种气息,已经很重了,也亏着是她气色还很好,像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在帮她压制,不然到了她这个程度,顶多只有俩仨月的工夫好活了,但终究只是延缓而已,所以,我估算着,她可能还有几年的时间吧……”
几年……
不算短了!!
我从老白那儿借了二十年阳寿,现如今估摸着也就剩下了十几年的模样,如果我没有在修行路上走出很远,达到延年益寿的地步,恐怕难活过四十岁。
我自嘲了一阵子,望向李降龙那高大的有些不似女人的背影时,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这个女人身上的问题……十有八九和她追寻温韬的秘密是有关系的!!
再往深想一点,有很大概率是和陶望卿的尸骨有关系!
这是个有心机的女人,看似杂乱无章的说了许多话,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暗含着其他意思,总的来说,这绝不是个爱说废话的主,格外强调了一下温韬的另外一个名字,用意让人不得不深思。
倘若,她真是温韬后人,那整件事情可就耐人寻味了,错综复杂,藏着了不得的天大秘密!
我们几人神色难明的仅仅赘在李降龙身后,接下来,她好像真的成了一个香客,只是来焚香拜佛的,绝口再不和我们闲说一句,神情极其的虔诚,在山门后的巨大香鼎前默默伫立,左手包右手,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这是道家拜神的手势,和佛家的双手合十是两码事,意味着负阴抱阳、蕴含五行,我正准备提醒她一声,见此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比我想的要专业一些……
山门后的这口鼎正对山门,是一件儿名副其实的古物,据说是清微道的祖师爷在开山时候所铸,只不过我们这儿没什么香客,唯有一些重大节日的时候,我师父才会带着我们在这口鼎中焚上高香,叩拜道尊,此时这鼎中除了厚厚的香灰外,却没什么香的。
我冲无双昂了昂下巴,示意去给李降龙找三炷高香来。
这时,李降龙在短暂的伫立后睁开了眼睛,摘下背上的小,从里面掏出了三炷很古怪的香。
这香约莫只有三十多公分,尺寸不对劲,达不到高香的长度,却足有我手臂粗细,长得跟一颗炮弹似得,颜色也古怪,不是红香也不是黄香,反而有点像黑香,但颜色偏青一点。
许愿烧黄香,还愿烧黑香,除此外,祭祀的时候也会烧黑香。
她头一次来我们这,谈不上还愿,烧黑香就是祭祀的意思。
老白一张脸都黑了,老大个不乐意,李伏虎、李托塔什么的立刻被抛在九霄云外,凑我耳边低声说道:“小卫子,盘不盘这骚娘们?他娘的,虽说咱们这儿没什么香客,可好赖也是一道观啊,莫名其妙跑来我们这烧黑香可就缺德了啊,没这么欺负人的。”
李降龙好像也知道自己有点冒失,不待我说话,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这也不能算是黑香,而是一种药香,是我们家独门的东西,我们家的人……逢庙拜佛,逢观崇道,烧的都是自己家传的药香,不违背规矩的。不是我非得要搞特殊,而是别的香我们家的人在庙里根本点不着……”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我师父的声音忽然从旁传来:“无双,把你取来的三炷高香给她!”
却见,我师父不知何时出关了,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玄色长袍,有些瘦削,魂魄的伤还未好全,所以看起来脸色有些病态苍白。
李降龙一见我师父,立刻起身,有些拘束的朝我师父行礼,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张天师。
我师父从台阶上径自走了过来,淡淡道:“不必紧张,你且点点这三炷高香试试看!”
李降龙犹豫了一下,接过无双刚刚拿来的三炷高香走向点香处,实际上就是个炭盆,我们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炭盆里换炭火。
当李降龙把三炷高香凑到那炭盆上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周遭天朗气清,感觉不到有风,可那炭盆上跃动的火苗却像是被风拂动着一样,每当李降龙把香凑过去的时候,那火苗立刻就躲开了……
我不怀疑李降龙在这事上会撒谎,她也没必要撒谎,所以早早就开了眼了,出现了如此怪诞诡异的一幕,偏偏周遭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力量存在,李降龙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
连续尝试了几次,李降龙放弃了,求助似得看向我师父。
毕竟,这是一个天师,她身上有巨大的问题,遇到一个天师,怎能不生出希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