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走进东阁时,孩子正在模仿练功,小奴在一旁看着。见信陵君进来,急忙收了功势,过来见礼。信陵君随口指点了孩子几句练功要领,对小奴道:“少歇片刻。”
小奴将草褥铺开,侍候信陵君躺下,自己与孩子退到门外。时已正午,虽然有些寒风,但太阳照在身上,还是温暖的。庭中几乎没人,可能也都在午寐。孩子下到阶下,找了个角落,继续练功,由于得到信陵君的指点,他的姿势更加合理。而小奴就在门边坐下,神态安适而满足,仿佛只有每天都有粮吃,那世间就没有什么可以发愁的。
仲岳办完事回到府内,由于庭内别无他人,孩子虽然躲在角落里,但也十分醒目,一下子吸引了仲岳先生的眼光。仲岳先生本来也想回室小寐,见了孩子在练功,还有模有样,想了想,就直接朝这边走来。
小奴和孩子见仲岳先生过来,或收功,或立起下阶相迎,仲岳微笑道:“别无他事。小童甚可喜,年虽幼,好习武,乐此不倦。”
小奴道:“孺子无知,但见他人练武,只是仿佛。方得君上指点,乃习之。”
仲岳道:“君上所习者,王者之剑也。但得一二,受用不尽。”
孩子道:“必也尽心习练!”
仲岳先生让孩子继续去练功,对小奴道:“君上起居安康?”
小奴道:“饮食无碍,但操劳已甚,每日困倦。”
仲岳先生道:“可有烦心之事,常怀不乐?”
小奴道:“是则未见。”
仲岳先生道:“但见君上烦躁闷乱,可来告吾,可与分忧。”
小奴道:“先生高义,谨拜谢。”
仲岳先生道:“吾观汝家于城外,似是外乡。从何而来,奈何孤身在此?”
小奴道:“小奴幼年随父母飘零,其事年幼难知。自忆事便居于此,多承城中父兄看顾,得保残身。”
仲岳先生道:“小童者,汝亲生耶?”
小奴羞涩道:“是也。”
仲岳先生道:“其父者何人?”
小奴扭捏道:“小奴未遇良人,实不知其父。”
仲岳先生道:“儿之生也,母之难也。何人助之?”
小奴道:“自生于室,自噬其脐,非有他人助也。”
仲岳先生道:“闲来无事,但言之,勿置于心。吾欲小寐,且辞!”拱手相礼,小奴侧过一旁,敛衽低首。待仲岳先生归室,方才长出一口气,浑身发抖,身子摇晃,几如虚脱。在一旁练功的孩子见了,急忙过来扶住。小奴猛地惊醒,伸手制止了他,还把手指放在口边,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稳稳神,复上台阶坐下。小孩见母亲不像有什么异常,也就丢过,继续练功。小奴看着小孩,心里的那个形象渐渐升起……
仲岳先生回到自己居室,透过窗棂向外看去,刚才的小奴失态的一幕没有看到,只看到她重新上台阶坐下。虽然强打精神,但双腿的软弱对习医的仲岳先生来说,根本隐藏不住;脸上恍惚的神情亦尽落眼中。
“此女身负大事……”仲岳先生想。但室中尚有随从弟子,不便多看,更了衣,于席上坐下,双手置于膝上,闭目养神,一边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中间的事挖出来。
张辄要准备赴启封的事宜,不得空闲,又不能声张,许多事都得自己亲历亲为,托不了旁人,大中午的还在外面跑。他想着要找曹叔和唐叔谈一谈,请教些问题。这二人现在都居于西城外,看护自己的牛车,所以张辄也就出了西门。出西门不远,就是一排逆旅,对面则是吕家的车行。为着不让车队分散,这些逆旅和车行都被车队的车夫占用着,唐叔和曹叔也在其中。张辄出城后,直接朝着这边走来,到吕氏车行前敲了敲门,开门的竟是吕不韦。吕不韦是白氏车行的庶子,但却代表白家管理着车队,所以也没有归家。见到吕不韦,张辄并不奇怪,正要问唐、曹二先生所在,却见吕不韦一脸神秘地道:“张先生亲至!非身驾临,吾正待入城……有一贵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