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诸赵公子高声议论前线战事之时,一名年资较高的公子悠悠地道:“汝等所言,皆非其道!”
众人一愣,转头望去,但见此公子满脸皱纹,须发斑白。有认识的恭敬问道:“父何以言之?”
那位公子道:“汝知其时耶?时值春耕!十万之众,乃千万亩,若失农时,所失乃十万万石粮。秦王赵王皆非愚者,焉得无算!但稍假言辞,秦必退矣!武安、邯郸并皆无事也!”
一些年轻的公子听了,皆奉承道:“父之言,诚吾等未能及也。”
那位公子道:“汝等年幼,少知世事。世间事,不过利也。秦王征十万兵,战于千里之外,所失甚多,赵亦如之,而所得者才几何?不若各自罢兵,归于农亩为利!”
然而另一名年龄较长的公子则道:“吾闻秦王怒赵之欺己也,必取六城而后已。赵王固守家业,寸土之不弃,而况六城耶!战虽不利,而必死战也!何者?必欲威加诸侯也!”
前一公子道:“兄之言或是。然智者之谋,必杂以利害。威加诸侯固其利也,失粮十万万石其害也,孰轻孰重,得无判然?”
后一公子则道:“为人所欺,虽一匹夫犹自斗也,而况御万众之君乎?此事断不得善了!兄其观之。”
一人见两人就要争执起来,连忙打圆场道:“此皆肉食者谋者,吾等何间焉!今稍得肉,便思议于庙堂者乎?”引得众人皆笑。
待众人转移话题后,那人便坐在前一公子身边,拱手道:“依兄之见,兵当何日得解?”
那公子道:“今论月虽才二月,按季已至仲春,百蛰翻身,春雷乍动,已至开耕之时。秦王以十万众出于武安,进不得食,退亦无门,其利何在?依吾之见,但得秦使入邯郸,战便休矣!”
那人问道:“秦使将何时入邯郸?”
那公子道:“吾赵使已入咸阳,秦使自当不日即入邯郸。”
那人道:“公子高见!”
虽然只有一鼎一簋一爵,但众人仍然从正午直吃到夕阳西下,才叙礼而别。
次日凌晨,王城和邯郸城各门鼓声四起,刚刚打开的城门迅速关闭。市坊紧闭,街衢上陡然增加了巡逻的士兵,有人高声宣布禁令:“秦人已至武安,邯郸禁足;各家整顿干戈,以备城守!”
毫无防备的邯郸城,立时陷入绝望之中。
王龁进入上党后,十万秦军源源开进上党,上党田野顿时遍布营地。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一支万人的选卒,乘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悄然向北进发。为首的乃是十年前曾经与王龁一起抢占阏与的公乘无伤。现在他已经因战功升为五大夫。王龁给他的任务是绕道阏与,突击武安。
由于皮牢已经被赵军重兵防御,在隘口强攻,得不偿失。王龁记起当年自己曾经跟随胡阳从阏与到达过武安,那条路说起来十分偏僻,但并不难走,就是要花很长的时间,绕很长的路。王龁向无伤仔细交待了行进的路线,告诉他们尽量不要惊动沿途的赵军,并于半个月后的二月初下山,直扑武安。自己将在皮牢发动猛烈的攻势,牵制皮牢和武安赵军,配合他的行动。
随后十来天,王龁稳步地向前线调集部队。于半个月后约定时间,向皮牢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