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在将军晋鄙的率领下,开始向邯郸前进。全军推进三百里,进入荡阴后,魏王命令晋鄙停止前进,只派前部进驻邺城,为邯郸呼应,因为他发现陶郡的秦兵开始集结,而楚军也已经停止前进。
晋鄙带走的十万大军,是魏国十年来精心养成的。华阳之战后,几乎被全歼的魏武卒没有再恢复建制,残余的武卒作为教师,被分派到各乡邑,负责训练邑民。魏王要在魏国,借鉴秦国的经验,训练出一支全民皆兵的队伍来。
然而魏国的训练邑民的工作进展十分困难。首先出现的问题就是各地魏民习俗极为不同。大梁周围的邑民有农闲时从事军事训练的传统,这得益于魏王每年春秋两季的田狩;而其他地方的邑民则在农闲时更愿意经商或从事手工业,他们往往受雇于某些大商家或大手工业主,在他们的商铺、商队或作坊中打工。其次,魏国人口虽多,但耕地不足,邑民名义上是农民,但其实并不务农,流动性很强;留在土地上的邑民也必须付出更多劳动才能糊口,事实上没有明显的农闲季节。所以,训练工作几乎只能在大梁周围耕地还算充足的地域内开展,这十万人几乎全都来自于大梁周围。
这立即带来一个问题:大梁的防御空虚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魏国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所谓“围魏救赵”就是瞄准了魏国这个弱点,而那还是在魏国最强盛的时期。现在魏国衰败如此,这一问题只会更加严重、明显。所以魏王对大梁周边的威胁十分敏感,特别是楚国:它既有这个意愿,也有这个能力入侵魏国!
恰恰在这个时候,秦国使臣到来,威胁说:如果有人敢发兵救赵国,秦国一定不会饶恕他!魏王顺水推舟,告诉秦使说,自己的军队只驻于荡阴和邺城,决不会踏入赵国的领地!邺城虽然目前被赵国占领了,但却是魏国的故有土地。趁人之危抢夺回以前的失地,是诸侯间的正常操作!魏王说他只是想趁赵国战乱,夺回自己的故地邺城,秦使也不能说什么。
平原君归来后,赵国的形势急剧恶化。不仅邯郸城内无粮,连王城内也开始有人断粮。时不时有赵氏公子到平原君处告贷,平原君也只能随意给一两石。随着邯郸城的集市逐渐丧失其功能,渐渐地,邯郸城与王城之间的交流也中断了。那些对子楚喊打喊杀的大臣们,也失去了继续追究的兴趣,毕竟此时身处邯郸城的子楚,日子也很不好过!
九月初,平原君还没有回来前,赵国按例给子楚送去了口粮,但秦国的物资支持已经彻底断绝了好几个月,仅靠赵国例行的口粮支撑全家十多人的开支,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吕不韦到底是商人,在那么困难的境地下,仍然有办法为子楚及其随从搞到足够的补给,包括给还是婴儿的赵正搞到鸡蛋和肉。
十月是秦国新年,吕不韦劳心费力,为府上准备了较为丰盛的过年食物。尽管邯郸城内已经天天有人饿死,但子楚府上还是飘出肉香。
赵军加强的巡逻把无关的赵人挡在府外。这让子楚府成为地狱般的邯郸城中,一片净土。吕氏商铺中的秦人,该撤退的都已经撤退。只有子楚府的随从中,只有军曹离开,现在子楚府中包括赵姬母子在内,男女贵贱都算上有二十人。要维持二十人的分销,在现在的环境下,并不容易,更不用说还要过新年!
不祥之兆在新年期间出现了:赵国没有再送例行的口粮。由于兵荒马乱,城门时开时闭,也判断不出到底是存心如此,还仅仅是偶然疏忽。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目前环境下,子楚不能再继续待在邯郸城,必须离开了。如果是存心不发口粮,那表明赵国上层已经不再重视子楚,要对子楚下手;如果是无意疏忽,离开了赵国保护,子楚在邯郸几乎无法自保!
吕不韦开始运筹护送子楚公子出城的事。
而这时平原君自然顾不上管子楚的事,他接连派使者催促魏王、催促信陵君、催促晋鄙,要他们赶快进军邯郸,与秦军作战。但魏王就是不同意进军,他眼睛紧紧盯着楚军:如果楚军不前进,他也决不前进。这不仅仅是不愿意为楚国打前锋,更是对楚国抱有深深的戒意。这次,楚军十万自睢阳北上,令尹黄歇和司马景阳共同领兵,不能不令魏王疑心重重。更何况,他们还磨磨蹭蹭,甚至停下了!
楚军自睢阳北上邯郸,最便捷的道路自然是取道陶郡。但陶郡是秦国的土地,自然不会允许楚军通过。当楚军向睢阳集结时,陶郡也开始备战。
在泾阳君的默许下,陶郡的军事力量实行双轨制:陶丞蔡捐以商人为中心,组成了一支类似“雇佣军”的部队,防守大城池;而陶尉张唐则以故秦刑徒为中心,组成了传统的民兵队伍。尽管十月是秦国新年,陶郡也算是秦国的土地,但陶郡人并不习惯过十月新年,他们有自己的历法,以每年的腊月初一为新年的开始!连秦国的刑徒也入乡随俗,跟着过腊月新年。九、十月份,整个陶郡丝毫没有新年的气氛,而是战备气氛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