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道:“时郑父与母皆往一屠夫宅。宅中复有陈四等人,及短褐。吾等夜着短褐出,至隐阳入商道,乃入南阳。郑父以武功自荐,遂至秦也。”
盖聂说得很简短,张辄则希望他能多说一些细节,拼命地问,盖聂不知所以,也就懵懂地凭着自己的记忆回答着。那时盖聂不过十岁,虽习武有年,但对世事还一片茫然,许多事情也闹不明白。好在张辄并不需要他的分析,只要他回忆事实,这也还难不到他。最后张辄道:“此必侯嬴之所为也!”
盖聂有些奇怪,问道:“侯嬴何人?”
张辄道:“其人自恃清高,伏于草莽,后归君上门下,终伏剑而亡!”把信陵君从得知侯嬴,到邀请侯嬴,再到侯嬴献计窃符救赵,最后自刎身亡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盖聂有些不解地问道:“彼助吾等,其意何也?”
张辄道:“彼伏草莽,何能助此大事,必有强援以为后也。”
盖聂道:“何人为援?”
张辄道:“初时不知,意其秦也。后乃破秦,知非秦也。春申君、平原君皆养客,非楚即赵也。今既入赵,知平原君无能为也,必楚春申君也。”
盖聂道:“春申君入秦十年,而后乃归楚,为春申君。彼时亦得为助乎?”
张辄道:“楚之初亡也,黄歇为黄公,拜左徒,总天下楚商。其力非小也。华阳战后,三国将攻楚也,黄歇以三寸之舌,阻三国之击楚,而转击燕也。彼势之强,才之辩,识之广,计之智,皆一时之选也。非徒封春申、拜令尹,而后能为也!”
盖聂道:“恨吾生也晚,虽得睹面,未得其教!”
张辄道:“彼也纵横家法,汝必不能为也。至于剑术,彼亦无所教也。”
烧汤已成,张辄取出自己的衣服,让盖聂沐浴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酒肉又熟,搬上堂来,请盖聂吃。盖聂也不客气,直吃得盘干盏尽。
席间,张辄又问起小奴一家的近况。小奴自河东与郑安平生了一子后,便未再孕。一母一子都寄居于相府内。郑安平出事后,母子俩倒也没有受苦,只是不许出府,外人来了则要回避到自己的院中。后来,无名也出事了,无名一家也被关进相府。在张禄的建议下,这两家人决定申请远赴河东,以赎其罪。到了河东后,两家都被分配到平阳受田,而他潜出平阳,进入晋阳,想探寻郑安平的下落,不想却被绑架到元氏去筑城。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听到小奴和无名的妻儿现在都在平阳,张辄的眉毛都挑起来了。别人都认为是两家以移居河东为条件免罪,只有张辄觉得,这分明是要送两家与家人团聚啊!盖聂能够顺利逃出平阳就是明证。
盖聂问起郑安平的事。张辄道:“君上客居邯郸,安平封武阳,往来音讯不通。但知安平离此百余里,未为远也。若其状,则未能知也。汝其勿忧,吾将报于君上,必有教!”
接下来几天,盖聂就住在城主府中。张辄到鄗城就任后,日子过得比较舒闲,就在鄗城娶了妻,生下一个儿子。张辄忙于政务时,盖聂就在室中静坐调息;张辄退了班,就把盖聂请到堂上叙话,话题自然离不开盖聂到了秦国以后的生活。张辄有兴趣问,盖聂也就尽其所知作答;直到问到咸阳风物,张禄的起居,盖聂也一一据实而答。
这天,张辄告诉盖聂,信陵君传来口令,让盖聂到邯郸去见他。张辄备了一乘车,为盖聂配了两名门客护送,还给盖聂挑了一柄剑。盖聂是剑士,各种武艺都学习过,以盖聂的天分,乘车射箭自然也是优等。虽然只有三个人,大约几十人盗贼还近不得他。
第一天,车行八十里后,进入柏人城。这里是着名的李氏封地,柏人侯李昙的两个儿子李崇和李玑都在邯郸任职,李玑的儿子李牧现为代尉,是边防大将。李昙听说信陵君的门客入城后,还派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李辨前来慰问。第二天到达的城池是邢城。邢曾经是一个古国,后来的诸侯国邢国也在这里,这里还曾是赵国的国都。第三天到达易阳城。这里更是赵国的另一个政治中心,有赵王的离宫。第四天到达邯郸王城。信陵君并不在城内居住,而是住在城外平原君的一处城邑内。门客们直接将车驶到城外。这座城池一样的建筑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座宫殿,它是平原君的居所,虽然比赵王宫规模要小,但也无比雄壮,戒备森严,各种防御设施一样不少。信陵君留下后,平原君就把这里划出一半来,让给信陵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