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带刘瑾看了很多大夫,看医的过程是痛苦的,施针、用药的皮肉之苦,也有治不好的绝望。
有的药方很猛,刘瑾喝下便开始吐。谢玖帮他收拾了,又洗澡换衣服。
“对不起……”刘瑾知道自己给谢玖带来了很多麻烦。
“头抬起来。”谢玖语气没有感情,掐着刘瑾的下巴,以防他脸碰着水。
刘瑾眼睛蒙着黑布敷药,想来那药也是有刺激性的,他总皱着眉。
谢玖面无表情看着他,心想,你才吃这点苦,谢晚意可是被曝尸穿肠。
人人都说谢晚意是恶鬼,谢玖是谢晚意亲自养大的,也是有点疯血传下来的。
翌日。
“又去找大夫啦?”农庄里都有人记得这两兄弟了,一个戴面具的哥哥,整日带着个蒙眼的弟弟找大夫看病。
“怎么总治不好,这要什么时候才能上路?”谢玖牵着刘瑾离开医馆,语气逐渐急躁,城外十里的所有大夫他们几乎都看过了。
“算了……”刘瑾突然说,语气变得坚定,“不治了,我们去尧山吧。”
谢玖不但没有劝解,反而直接回客栈收拾了包袱,当下便找掌柜结账,带刘瑾启程上路。
刘瑾还抱着那关山月,剑被谢玖用布包起来了。
“你有剑吗?”刘瑾问。
“我不用剑。”谢玖一抖手臂,腕上哗地亮出一个钢爪,想起刘瑾看不到,“这兵器叫春风度,诗意吧?抓一下胸膛,心就掏出来了。”
既然谢玖用不上,刘瑾不舍地捧着关山月:“那把它埋了吧。”不然被官府盯上,他们就有麻烦了。
谢玖想了想,说:“先带着吧。”
刘瑾便不再多言,小心地背着关山月。他时常想,剑应该是对武人来说极重要的东西,堪比性命,就像江陵王与关山月,就像幽朔与……
马车上了山道,刘瑾被颠簸得头晕,渐渐接受了失明的事实。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他知道自己要尽快振作起来,谢晚意不能蒙受这不白之冤。
而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愿意为他翻案,那就是自己。
紧接着,刘瑾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刘瑾突然朝谢玖叫:“等等!”
“又怎么了?”谢玖不耐,以为他反悔,“疼就忍忍,别骄里娇气的,这是山里!”
刘瑾看不见,差点被车颠出去,他两手紧紧扶着车门:“我们改道,不去尧山了,上官道……”
“驾!”
刘瑾感觉马车没有转向,不禁有些着急,他摸索到了谢玖的衣带,恳求道:“我们去渭水,走大路!”
“还嫌死的不够快?”谢玖冷冷地嘲讽,“眼睛被毒瞎,脑子也被毒傻了?”
刘瑾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想说服他:“不会的,那不重要!我太傻了,现在才想到!小舅武功那么好,他们怎么可能说抓就抓?如果他活着,要么在渭水养伤,要么就是在渭水去京城的路上……他会来找我的!得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尸体已被箭雨射的面目全非,他见到时,更是已经开始腐烂……那么,又怎能确定那一定是谢晚意?!
“驾!”谢玖却是继续催着马向前。
刘瑾急的快哭了,突然在车里跪着给谢玖磕了个头:“去渭水,求你了!我知道你厌恶我,可小舅也许真的还活着!”
谢玖见刘瑾快摔出车外,一脚将他踹回去。
刘瑾撞在车壁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却不去求他了,伸手在墙上摸索。
谢玖听车里异常安静,不放心地回头,却见刘瑾半个身子已经爬出了车窗……
谢玖:“……”
“驭——!”
谢玖怒了,翻身跳下车一捞,堪堪接住刘瑾落出悬崖外的身体。
谢玖左手夹着刘瑾,右手拉着缰绳,双脚在岩壁上踏了两下,跳回车上。
马车停了,谢玖看着面前的刘瑾,两人身旁便是万丈深渊。
“……对不起。”刘瑾说,“要么这样,你把我丢在官道边上就行,我自己想办法。”
谢玖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刘瑾耳朵嗡鸣,嘴角被打出了血,他抬起袖子,自己擦掉了。刘瑾以前在宫里,被皇后、幽朔捧在手心,就连百里峰也对他很客气。这一路被谢玖连踢带打带骂……
良久,谢玖看着刘瑾脑门上磕头撞出的大包,说:“这就是去渭水的路,再给我添乱,就自生自灭吧。”
刘瑾激动道:“谢谢你,谢谢……”
小舅啊,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我,至少还有一人愿意为你的名誉而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