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明明是你先动手。”刘瑾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其实他不救我是情理之中,只是他似乎被仇恨压着……希望他能早日走出来吧。”
刘瑾当时那一番话,并非是怪藤黄不救自己,而是觉得他还年轻,不应该陷在深深的仇恨中。除此之外,刘瑾还有点私心,若是这一番话能激将藤黄出山,便再好不过了。
谢玖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反正也不救,还不如怼回去。
“哥,我们明天就走吧。”刘瑾想开了,他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生活。将来了回了宫,只要幽朔和小舅不嫌弃,他看不看得见,又如何呢?
“别乱叫。”谢玖翻个白眼,喝了第三杯茶,“小累赘,我可不当你哥。”
白忙活一天,白鹤峰山路崎岖,马车上不去,两人只能徒步。陡峭之处,便是谢玖背着刘瑾,以春风度勾住凸起岩石,一步步攀岩而上。现在下了山,谢玖口干舌燥,只想狂喝水。
“好的。”刘瑾无奈,若永远看不见,最难受不过总要麻烦别人,真彻底成了累赘,“出门在外,那叫你爹吗?”
谢玖一口茶喷出来,随后淡定地用袖子擦擦嘴,说:“叫小玖,我排行第九。”
“好。”
谢玖:“你不治眼睛,又不会武功,在这乱世就是个废人,别指望我能时刻照看着。”
刘瑾却说:“战火所过之处,别说眼盲,身残的人尽有之,大家都不活了吗?我读过书,我也有手有脚。我能做很多事,不会的我就去学。”
谢玖冷哼一声:“说的好听,还不是要我伺候你?”
刘瑾却摸着桌子站起来,拉到谢玖的袖子,帮他解开腰带,褪下外袍。然后摸到木盆,倒水时被溅了一脸,他却毫不在意。
谢玖一天都在爬山,衣服上又是土又是汗。刘瑾把他的脏衣服扔到盆里,抓了些皂荚粉泡上。
谢玖没动,就这么好整以暇看着他。
直到刘瑾要去摘谢玖的面具,他才冷冷抓住刘瑾的手:“做什么?”
“总戴着闷不闷?”刘瑾不顾谢玖的阻拦,摘下他的面具,摸着他的面容,从额头、眉毛、鼻梁到嘴角,赞叹道,“你很好看。”
“你又看不到。”谢玖脸上有些热,“小丑八怪。”
刘瑾笑道:“我能洗衣服,我也可以帮你的。”
谢玖说:“我没让你干这些。”
刘瑾皱眉:“你对我这么好,让我也做点什么吧。”
“我哪里对你好了?”谢玖语气不屑,用食指敲敲刘瑾的头,戏谑道,“坏掉了?天天被你挂在嘴边的那个,时刻抱着你,寸步不离的惯着,那才是你哥。”
刘瑾失笑:“那时候在宫里,有母后,有嬷嬷,有禁卫军。我是皇子,没人欺凌我。虽然……也有刺客,幽朔同我在一起,拼着命的保护我,我都记得。”
谢玖看着他,不说话。
刘瑾有片刻的失神,最终驱散回忆,说:“在宫里,终归是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的。而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跟着我也是任人欺辱,却还带我治病……你待我已经很好了。”
刘瑾拉起谢玖的手,摸到了一片水泡。
谢玖抽回手,突然有点恍惚地说:“你和他是有点像的。”
刘瑾看不到他表情,便问:“眼睛和眉毛吗?”
洗完衣服,刘瑾把衣服晾上竹竿,才爬上床。
谢玖在地上铺被子,忽然听见刘瑾说:“你上来睡吧。”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谢玖才跨到刘瑾旁边躺下。
“不是长相。”谢玖看着房顶,失神道,“是……”
刘瑾眼皮都在打架了,迷迷瞪瞪地问:“是什么?”
谢玖也说不清,似乎是一种不知不觉驱策别人为之赴汤蹈火的能力……
谢玖摇摇头:“睡吧。”
已是深夜,藤黄却见那刺客又独自折返,一身风尘仆仆。
藤黄正点了灯在看书,看得忘却时间,这一下不由愕然:“白鹤峰就一条山道,落霞时分才能看到入口。你怎么上来的?”
谢玖不语。
藤黄啧啧,上下打量他:“你从悬崖那头爬上来的?!”
这次谢玖很谨慎,没有直接靠近藤黄。
藤黄缓过神,不出所料地望着他,讥讽道:“还是要来杀我?”
谢玖看着他,良久,一撩袍跪了下来:“请先生原谅我白天的无礼和莽撞。”
藤黄十分震惊。
谢玖恳求道:“他会是个好皇帝,求你救他。”
“白天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杀你们已经仁至义尽。”藤黄说。
谢玖也不说话,就在外面跪着。
“回去吧,别再浪费时间了!”藤黄烦躁地起身,从另一侧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