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齐匀似乎察觉了什么,让辽兵对刘瑾等人紧追不放。天已大亮,辽军竟一直追到了江边。
“殿下!重伤者多,过不去江了!”陈弦勒住马,一张脸被火熏得黑漆漆,马背上还载着昏迷伤兵,“将士们没有铠甲,抵挡不住箭!”
“少主!”赵祥跟在陈弦身旁,看到被箭贯穿的刘瑾,又深深看了眼谢玖。
谢玖一身血,调转马头,看着一沙滩重伤的江陵旧部。
“殿下这份恩情,弟兄们感念不已!”陈弦一咬牙,坚毅道,“将军,你带着殿下走,我们为你殿后。”
瑞军全员伤痕累累,于江边调转马头,准备做出最后的殊死一搏。
“知道了!”谢玖紧紧搂着刘瑾,眼望漫山遍野的追兵,身旁则是不断倒下的江陵旧部。
他蓦然想起刘瑾之前交代的话——
如果走到绝路,就将我的身份大白天下,至少让这些袍泽知道,他们的国家,从没有放弃他们。
“儿郎们听着——”谢玖提起一口气喝道。
“——国家没有抛弃你们!”江对岸一声带着内力的嘹亮嗓音穿过江水,漫过江岸的所有瑞国士兵,也传到了漫山遍野辽军耳中。
谢玖猛地回头,只见江对岸出现了另一队人马,是由一名年轻的黑甲武将率领的瑞国军队。
“韩大人,他们来者不多。”一名副将朝韩齐匀道。
韩齐匀看了眼江对面的一队人马,突然神色一变:“不好,回城!”
黑甲武将却不给他机会,大喝一声:“杀回去!”
“杀回业城!”
一时间,江对岸士气阵阵,一排“瑞”字大旗迎风展开,马蹄踏过江水。辽兵正要冲杀,背后却突然冲杀出另一队瑞军,瞬时腹背受敌。
谢玖皱起眉毛。那家伙与刘瑾分别多年,身处不同的环境与地位,却惊人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说出同一样的话。
刘瑾在鸣金与厮杀声中微微张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年轻武将率军驰来,与辽国追兵在江畔厮杀起来。
一个月后,幽朔凯旋而归,一战成名。因救下征北军、抢回业城立下战功,自此,他被皇帝封赏为宣威将军。
刘玳开心地拉着他不住问东问西。
幽朔却沉着脸道:“不是我救的。”
“可是你打赢了辽兵,抢回了业城!”刘玳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幽朔皱眉,想起江边那两人一骑,若有所思。
刘玳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执意要回业城?”
“如今我们迁都荆北,距江陵不远,那些战俘很多曾是江陵的兵。”幽朔道。
“这样啊。”刘玳观察着他的表情,并未发现异样。
“不然呢?”幽朔有些不耐烦,“我要保护你,凭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这里是南方,必须要赢得南部武将的效忠。”
刘玳还要再说什么,幽朔却正色道:“殿下,您也该去慰问一下伤兵了。”
刘玳知道再缠着他,他该发火了,只得悻悻离去。
幽朔叫来下人,吩咐道:“那个半道儿碰上的信使呢?给他五十两赏银……算了,直接叫他过来,我有话问。”
下人却道:“回将军,那小孩儿并未随着大军回都,攻下业城那晚便不见了。”
幽朔料想那孩子有家人在业城,只得作罢,也没再多问。
“小舅……”刘瑾额头滚烫,嘴里反反复复低喃。
谢玖将温热的布巾取下,给他重新换上冰凉的敷上,又用手去探他的脉搏。
“哥……”刘瑾在睡梦中不断叫着。
“在。”谢玖应了声,将他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药汁一半被咽下,一半却顺着刘瑾的嘴角流下。
“哥……幽朔哥……”刘瑾痛苦地拧着眉头。
谢玖手中一顿,用袖子擦了擦刘瑾的嘴角,耐心地继续喂。
刘瑾的面前是一片鹅毛大雪,皇后站在风雪后,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娘!别走……别丢下我!刘瑾疯狂大喊。
寒风刺骨,拦着他的去路。
刘瑾在风雪中追着皇后的背影,最终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有一人拉住刘瑾的手,坚定地带着他向前走下去。
小舅!
谢晚意牵着刘瑾,穿越风雪。刘瑾不再害怕,仿佛身边有这战神,他便可无所畏惧。
谢晚意带他来到温暖的山水间。
回家了,回家就好。谢晚意说着,温柔地看他。
刘瑾感觉到谢晚意的面容在渐渐模糊,最终化作星光消散在秀丽的山峰,在清澈的水流。
刘瑾拼命去抓,却抓不住。他追着星光消散的方向,扑进了江畔。
江的对岸有一人骑着马,提着剑远远地看他。
刘瑾狼狈地问,你的定天下呢?
那人却不理睬他,径自策马而去。
幽朔——!刘瑾朝他大喊,你不等我吗?你竟扔下京城,扔下我们的家……连我也不管了吗?!
刘瑾断断续续地昏迷,醒来,昏迷,醒来……
彻底恢复意识,已是七日后。
那一箭距离刘瑾心脏极近,如果不是有谢玖在,恐怕就药石无灵了。
刘瑾醒来时,看到谢玖坐在桌边,一手支着额头在休息。
听到声音,谢玖立刻起身,过来给刘瑾把脉,然后又掀开被子,看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