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中,刘瑾端正坐在竹席上。幽朔在他身侧,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宣誓主权。
吴回坐在石凳上,翘着脚看二人,忽而眉毛一扬,不怀好意道:“你小子……”
“你敢无礼?”幽朔一脸冰霜。
刘瑾却向幽朔投来恳求的一瞥,道:“我只是个书生,国家有难,不能不站出来。”
幽朔明白刘瑾这是不愿坦白身份,便冷哼一声,没再多言。
吴回却眯起眼打量二人,动了动嘴唇。
“这不重要!”刘瑾深知不能给这刺客开口的机会,否则耽误军情是小,幽朔气死是大。
幽朔闻言扫了眼刘瑾,也没让吴回下跪行礼。
“现在正阳有难,我们需要你。”刘瑾皱眉。他记得上次吴回说过汉人有血性的话,对这个刺客是有信任的,起码他不会叛国。
吴回遂也正色起来,背不自觉挺直。
“辽人目的不在和亲,而是进犯瑞国。我们时间不多了,正阳一旦城破,辽军踏过京河路,便可直捣江南。”刘瑾捡了重点说,然后拿出盖好公主印的信件,“麻烦你去一趟边关,信务必交到白安将军手里。”
虽然公主嘱咐过,刘瑾说的话等同于她,但皇帝的精兵照理说可以不用服从公主,所以刘瑾才解释了这一番,而不是直接使唤吴回跑腿。
刘瑾也相信,吴回不会看不出自己对他的尊重,更不会分不清大是大非。
吴回沉吟片刻,却没有接信,
“公主怎么办?”吴回看了眼幽朔,毕竟幽朔是这里唯一正式的军队将领,按理说他应该在这时指挥才对。
“留在城里。”幽朔一顿,按了下刘瑾的肩,对吴回说,“我护送他替公主和亲。”
白天参与商议的刘绍等人,都觉得刘瑾胆大。但吴回并不怎么惊讶,毕竟在辽国国宴上就见识过刘瑾的胆色……
“既然如此紧急,那我这就出发了。”吴回接过信,直接起身。
刘瑾:“稍等!”刘瑾看向幽朔,“多给他备几匹马吧。”
幽朔点了头,叫来下人:“带这位仁兄去牵五匹良驹。”
吴回忽然回头,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刘瑾抢道:“他是我哥哥。”
吴回眯眼:“你不是……”
刘瑾:“干的,干哥哥。”
累了一宿,刘瑾与幽朔终于双双躺下。
幽朔一手横在刘瑾胸前,把他往自己一侧搂了搂。
“吴回是皇帝的人,你这事交给他办,其实不妥。”幽朔道。
刘瑾想起之前两人的分歧,就在于幽朔觉得皇帝并不主战,而自己觉得这是没办法了,敌人打到家门口,难道还不反抗吗?又或能逃哪去?
刘瑾觉得幽朔对刘彦的判断也有误,如果刘彦看到这里的情况,应该也会是同样的决定,不然也不会让吴回去辽国杀西夏使者嫁祸辽国了。
但刘瑾不想和幽朔争辩,他总觉得就算把这些话全摊开讲,幽朔也不会认同,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因为定天下吗?
回到眼下,刘瑾继续问:“皇上有一个自己的卫队?”
“嗯,夜枭营。”幽朔显然在这几年主动或不得已地渗透到了瑞国朝政,他说,“夜枭营隶属于皇帝的亲卫,但总干的是见不得光之事。之前是吴侯在统领,这两年我猜他在培养接位人。”
刘瑾忽而反应过来,百里峰的威凤军同样是隶属于皇帝的禁卫军,但做的都是光明正大保卫皇宫之事。而幽朔曾是百里峰的下属,怪不得会看不上夜枭营暗杀一派。
“这次有端和公主发话,又不涉及士族利益,想必他不敢出岔子。”幽朔顿了顿,说,“但下次可不能交由他办了。”
“嗯。”刘瑾心里记下了,虽然目前看来,他觉得吴回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对了,他怎么认识你?”幽朔问。
“我出宫后,碰到过他两次,一次是他在找东西,另一次是在辽国,他应该在执行密旨。”刘瑾还记得端和公主的话,所以没有提定天下,说,“刚才不让你提,因为他还不知道我身份。”
幽朔忽然声音一沉:“当初就是夜枭营带回你身故的消息,到底怎么回事?当时见你太激动了,哥也没来得及细问,为什么夜枭营觉得你死了?”
刘瑾握了握幽朔的手,怕他难过,也知道这件事关系两人安危,不能瞒幽朔。
刘瑾道:“当日延城被瑞、金两军合击攻破后,我和谢晚意被杀手追杀到山里,谢晚意将我安置好后,便回去助北征军战幽州。”
幽朔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又是兵荒马乱,谢晚意怎么可能放下刘瑾?除非……但他没有问刘瑾,深知这如果是真的,会对刘瑾造成多大打击。
刘瑾继续道:“谢玖应该是为了让杀手放弃,所以扮作我假死。”
“朝中有人要害你,齐家、关信、吴侯,甚至士族,都有可能。”幽朔紧了紧刘瑾的手,这件事他从见到刘瑾起,就在思考了。
刘瑾:“不确定是要杀我还是小舅。”
“是你。”幽朔沉声说,“谢晚意之死人尽皆知,杀手只能是冲着你去的。”
刘瑾一顿,突然被幽朔点醒,自己漏掉了一个关键信息。当初他和谢玖也是到了耀县才碰到谢晚意,但派出杀手的人,不可能那么早就知道谢晚意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