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走得匆忙……”杨子先看着刘瑾,只说不下去。这一次,他一听到消息,也不顾父亲阻止,便在大殿朝皇上自请而来,只为早一些见到刘瑾。
刘瑾当时离宫前,是给太师府去了信的,却不知信到没到杨之昂的手里。
“你现在如何?是个四品大员了。”刘瑾拉着杨子先的袖子,又去看他的官帽。
“还是老样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整天依旧听我爹的牢骚。”杨子先满不在乎地道。
刘瑾大笑,说:“早知你来了正阳,下午就叫上你一起去听泉阁。”
“听泉阁?南都也有,不好约的。”杨子先一顿,说,“不过那是我朋友开的,你早说啊,你去不用牌号,直接包场。”
幽朔没来得及阻拦,刘瑾便道:“幽朔有门路,我们约上啦。”
幽朔表情微末地有些尴尬。
杨子先这才扫了眼幽朔,皱眉道:“哟,这不是宣威将军吗?多日不见,精神了嘿。”
幽朔:“……”
同级官员,也是文臣压过武将一头。
刘瑾心说,小时候也不见幽朔这么不招人待见啊,这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知将军知会的哪方门路?”杨子先看着幽朔,不给他打断的机会,直接说,“流云公子吧。”
“那是谁?”刘瑾纳闷。
幽朔眉上青筋跳动,却最终只道:“稍微托了点关系。”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幽朔竟然没有回嘴?!刘瑾惊了,就算重文轻武也不至于吧,幽朔脾气上来,见了公主都不给好脸的。
杨子先却也没再挤兑幽朔,又兴奋地对刘瑾说:“殿下,下次我陪你玩儿去,江南比北边还繁荣,他一个粗人懂什么……”
幽朔:“……”
“好呀。”刘瑾说。心里却好奇,一群文人骚客凑一堆,不就是吟诗作对、听琴赏月吗,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杨子先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古玩字画,都是次之,江南的人……才是妙哉。”
幽朔脸色一沉。
吴回在外头听着他们聊天,忽然插嘴道:“杨大人把这心思挪三分到政事,太师何至于操劳如斯?”
杨子先:“……”
这回轮到杨子先蔫了。
吴回却不再说,径自拿着酒壶出外面赏月了。
刘瑾又与杨子先聊了许久,旁敲侧击打听出很多朝堂的消息。
“……戴京第一个赞成的迁都,本来多数人是主张留下的。你也知道,他们觉得毕竟是祖宗百年基业……”杨子先道,“害,在哪不是住?江南倒比北方富饶多了。”
“戴京?”刘瑾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关信举荐的人,在户部呢,之前还探我爹的口风,似乎想劝皇上立储。他字画颇有些名气,在听泉阁里卖出过千金一幅。”杨子先简直是个大漏勺,什么都藏不住。
关信和戴京想要拥护刘玳为太子?那他们很可能就是当年追杀自己的人。刘瑾曾经也怀疑过齐允,但是又觉得光凭齐家,手伸不了这么长。但如果齐家联合了主军务的枢密使关信,那就解释的通了。
夜深了,幽朔有点不耐烦了,说:“杨大人,殿下辛苦一天了。”
杨子先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回朝路上与你再说。”
杨子先依依不舍地与刘瑾分别。
刘瑾皱起眉头,这些信息很杂,但他已隐隐有了头绪。
“二殿下睡了吗?”刘瑾问。
“没吧,我刚看灯还亮着。”吴回回来了。
“好,我去一趟。”刘瑾说着,又奇怪地打量吴回,似乎在问,你怎么还没走?
吴回看了眼刘瑾身后的幽朔和谢玖。
刘瑾明白了,说:“你们先回避下。”
幽朔和谢玖都不动,吴回便主动解下佩剑放在一边,并退开十步远:“这样总行了吧?”
谢玖递给刘瑾一个金属罗盘,说:“拨指针到南,西北端就会射出毒针。”
刘瑾看着这个精巧的金属机扩,显然就是谢玖早上在做的东西。
“射天狼。”刘瑾说。
幽朔神色微动。
“好,就叫射天狼。”谢玖看着他。
幽朔和谢玖在屋内,吴回距离刘瑾有一段距离,刘瑾手中还有暗器。
吴回忽然收敛了平日的嬉皮笑脸,在刘瑾面前端正跪下。
“以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吴回说。
刘瑾万万没想到吴回是要说这个。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那日在耀县……”
“当时的确是失明的,骗了你。”刘瑾已猜到他的疑惑。
吴回笑笑:“殿下聪慧。”
“我也有一事不明。”刘瑾说,“如果当日我没有急中生智演一出,你会如何?”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树叶沙沙声。刘瑾手握着射天狼,吴回跪在十步外。
“属下会谨遵皇上密旨。”吴回说。
他把一切都推给刘彦,刘瑾倒也不好再追问。
刘瑾沉默片刻,收起了暗器,却不上前,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