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没为难你,只问你在不在。”幽朔道。
“……吴侯在的。”
刘瑾眉头深锁,刘彦不见自己,为什么?他是不想治关信的罪……可关信犯的是卖国通敌、谋害皇储之罪,刘彦就算从前再宠信此人,现在也没道理再护着他。
除非……有什么是刘彦不想查下去的。
刘瑾盯着殿门外一尊朱雀铜像,忽然问:“这座宫殿是谁监造的?”
幽朔:“戴京。”
刘瑾沉默不语。
霜露一滴一滴落在汉白玉栏上,就像时间一刻不停地在走,刘瑾的心也随之一分分凉了下去。
屋内太监挑了灯芯,刘彦翻着一册南方士族进献的孤本,问:“还没走?”
吴侯在一旁道:“还在,四更了,皇上也该歇息了。”
“……罪臣该死。”关信跪在地上,没穿官服,面色灰败。
“你是该死。”刘彦道,烦躁地敲了敲案上的剑匣,“拿去处理了。”
吴侯:“是。”
案上还放着一个木盒,里面是从关信府里搜出的书信。吴侯呈上后,刘彦还未打开看。
皇上一旦开始看,自己则必死无疑,关信心知肚明。但若彻查下去,谢晚意之事便要翻案。关信唯一活命的机会便在刘彦此念。
刘瑾腿已跪麻了,虽然刘彦不愿见自己,却总抱着一丝期望。
幽朔再看不下去,道:“回去吧,明儿再说。”
忽然间,门开了。一名面容阴郁的中年人走出来,手里捧着剑匣,朝刘瑾行礼:“皇上让太子殿下先行回去。”
这人煞气好重,是谁,拿着定天下吗?刘瑾一恍神,忽见殿内窜起一缕火光,火盆外纸屑纷飞。
幽朔皱眉,刘瑾忽而意识到什么,警惕地问:“在烧什么?”
吴侯不答,只说:“请太子殿下回东宫。”
“那是……!”
刘瑾颤声起身,他跪了太久,站起时一个踉跄,被幽朔扶住。
“太子殿下!不能闯啊!”
“太子!”
刘瑾冲向殿内时,谢玖便拦住了吴侯,幽朔则替他挡住威凤军。
“不能烧!父皇,不要烧……”刘瑾扑向殿内,一脚踹翻火盆,就要去抢救信件,却被殿内的侍卫围上拦住。
“太子息怒……”
刘瑾看到地上跪着的关信,怒从心起:“是你……你杀我不成,就去陷害谢晚意,你害死了他!”
“太子!你放肆!”刘彦怒喝。
刘瑾喘息着朝皇帝跪了下来,恳切道:“父皇,枢密使关信卖国通敌,书信就是证据!”
“朕正在审,你去外面等。”
刘瑾又道:“儿臣在邢州、淮清都曾遇到杀手刺杀,也为关信指使!”
关信忙叫苦道:“冤枉啊!皇上明鉴,臣从未做过这等事!太子殿下多年未回宫,何从得知朝内之事?殿下啊,您可别轻信了小人之言,老臣在枢密院尽忠尽职……”
“边关受贿便有你的一份,证据确凿,还想怪我冤枉你吗?”刘瑾斥道。
关信:“哪个边关?胡腾?得知边防失守,枢密院一刻不停地讨论献策,不曾耽搁,派监军六百里加急……”
“行了!”刘彦道,“朕都知道。”
侍卫扶起火盆,将地上烧得半焦不焦的信纸聚拢。
刘瑾双目发红,话音里带上一丝乞求:“父皇,求您……彻查书信。”
“这不过是朕写字的废纸。”刘彦道,“烧。”
侍卫在刘瑾面前,将那些信纸丢入火盆。
“不……”刘瑾下意识伸出手,也不顾火焰灼烧,就要去捡。
“殿下当心!”有人将刘瑾拉开。
刘瑾声音发抖:“父皇……”
“这里没你的事。”刘彦漠然,朝来人道,“还不带太子出去?”
幽朔进来时,看到那火盆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心疼地将刘瑾扶起,低声道:“殿下,先出去,走。”
刘瑾食指被燎出了一个水泡,幽朔小心地捧着他的手,谢玖单膝跪着,用火将银针烧过。
“挑开就好了,就疼一下……”幽朔搂过刘瑾的脑袋,让他不要看。
刘瑾把脸埋在幽朔的胸口,肩膀略略一颤。
“好了,先包着,这两天不要碰水。”谢玖说完,又道,“都烧光了?”
刘瑾心灰意冷,根本说不出话。
良久,幽朔感觉到胸前一凉,衣料湿了,是刘瑾无声地在流泪。
天将大明时,刘瑾才红肿着眼睡去,谢玖靠在榻边,握着他一只手。
东宫,朝房外的石亭附近宫人全被遣退,亭内有两人正在对酌。
幽朔红着眼端了碗酒,语带怨愤:“二皇子出游祭天都有十六抬大轿,太子回了南都却没人迎接,一进宫连顿家宴都没有,就在书房里头三堂会审,除了百里峰曾看过他一眼,谁还关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