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耳朵里那蹩脚的中国话就像上了发条似的，她那会儿奚落这只鬼奚落的多么开心，现在就有多么崩溃。她破罐子破摔一般坐在地上，无奈的看着天空。

从富苑的院子里抬头去看，再也没有比这更黑的天了，一点光亮都没有，不知道星星月亮是躲起来了，还是在别的地方站岗呢，反正一点儿温情都舍不得施舍给这个小小的院子。或者它们也爱听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为了保持神秘感，特地帮这里维持黑色的基调。

揉了揉眼睛，再看抬头往上看，天空更黑了，像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被泼了厚厚的一层墨汁。那浓郁的黑色渐渐让她平静下来，耳朵边上喋喋不休的声音也不显得那么聒噪了。

“你们日本有这么黑的天吗？”既然不能让他停止，她只好尝试着让他换个话题。那只鬼还没听清楚江稚鱼说的是什么，就觉得她肯定又在说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坏话，想都没想几句是一嘟噜洗脑式的言论。

江稚鱼原本已经渐渐平静的内心又被他掀起了阵阵波澜，她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把刚刚问过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你们日本的天空也有这么黑的时候吗？”

“天皇是英勇无畏的，太阳从来不曾在日本降落。”这鬼的语气自始至终都相当的执拗，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不像曾经用血肉之躯生活过。

江稚鱼无奈的指了指天空，“我说的是真的天空，我问你日本的夜晚有没有这么黑的地方，没有星星和月亮，都要伸手不见五指了的这种？”

他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拳，安静了好几分钟，才又接着说：“有的，乡下的夜晚有的时候是这样的。我的家就在乡下，那里有我的妈妈、姐姐和妹妹，家里的男人都出来打仗了。”

江稚鱼真想一个大白眼送给他，她对他的私事一点点都不感兴趣，不知道他做人的时候是怎样的，但是现做鬼实在有够惹人烦的。她不想接他的话把儿。

江稚鱼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曾经看过日本人写的在中国的游记，那种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优越感让她对这个民族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她也不相信日本会和中国真的友好，除非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傲慢被抹平了。所以，她没打算跟这个日本的鬼聊天。

门口忽然传来空袭的警报声，接着就是飞机飞过的声音。江稚鱼严重怀疑那声音造假，因为她明明连飞机毛都没看见。跟她放松的状态不同，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好像就连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绷紧了自己的皮肤。

接着就是一阵阵日本兵喊口号的声音，叽里咕噜的，江稚鱼听不懂他们喊得是什么。但是她清楚的感觉到耳边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景煜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像个刚刚做了一个成功的恶作剧的孩子，脸上带着淘气的笑，“怎么样，那只鬼是不是被我给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