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薛姨问道:“你还准备回来吗?”
“看陛下啊,”楚岚风道:“有需要我就回,没需要的话,边疆也挺好的。”
这么多年下来,楚岚风始终能够得女帝信任,原因之一,便是她对君令的始终如一。
“不说我,你呢?真准备宫里待一辈子?”
“不会,”薛姨道:“我跟帝君说好的是死年。”
“那还有七年,”楚岚风已经带了点醉意,道:“到时候来边疆,我请你喝酒吃肉。”
“嗯,”看着几年不见的好友,薛姨灰色的眸子里也有了些暖意,道:“有机会一定去。”
她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
“什么叫有机会,”楚岚风不满了,道:“必须来。”
这时候突然起了点风,这冷风一吹,楚岚风感觉自己清醒了几分,脑筋也转过来,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还准备去找你那兄长吧?”
薛姨沉默不语。
见着她这副反应,楚岚风哪里还能不明白,当即气炸了,恨铁不成钢道:“你那兄长有什么好寻的?他但凡心中念着你点,这几年就不会连个人影都没有!当初你薛家出事他不在,你父母去世他不在,就连你这妹妹被人砍了他也不在,你寻他做什么?”
听了楚岚风这话,薛姨下意识抚了一下脸上的疤。
薛姨原本的面相其实并不凶,只是一道从右额开始横亘到左脸的刀疤破坏了美感,也让人看上去凶悍。
谁能想到,当年的薛嫱也是个雅致秀美的姑娘,也是京城中打马游街的肆意少女。
当年薛家出事,一直被父母护在羽翼下的少女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独自一人面临家破人亡的局面,又被仇家掳走,若不是楚岚风带着人及时赶到,早就命丧黄泉了。
这脸上的伤便是那个时候仇家发泄怒火时留下的。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薛姨对那些事都没了感觉,总觉着都过去了,唯有兄长是她的执念。
“总要去寻的,”薛姨看着月亮,想着幼时兄长带她爬树,道:“薛家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当年发生的事,楚岚风也不好批判,毕竟伤不在自己身上,见薛姨执着,她劝着也没意思,索性道:“喝酒喝酒,不聊那些有的没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薛姨其实还怪羡慕的,这些年所有人都在被逼着长大,一点一点变成自己以前没有想过的模样,唯有楚岚风,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女。
不过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后,两个好友还能一起坐在树上喝酒,焉知不是幸事呢?
越玉书找来的时候,楚岚风已经是醉眼朦胧了,又坐在那两人高的树枝上,腿一个劲晃悠,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赶紧将人接下来,楚岚风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住,又闻到熟悉的味道,鼻子动了动,安心的倚靠在越玉书怀中,带着点笑意道:“你来了啊。”
看着怀中这个醉鬼,越玉书有些无奈,道:“又喝这么多,仔细明天胃疼。”
以前前线战事紧要,楚岚风又擅长打伏击战,经常找个地方一趴就是一天,饭也顾不上吃,因此落下了胃病,后面越玉书就一直管着她。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楚岚风眼睛亮晶晶的,道:“今天我开心。”
不得不说,楚华蓥虽然长相肖父,可是眼睛与神态都活脱脱就是楚岚风的翻版。
“好,你开心。”
越玉书跟哄小孩似的,好容易哄的楚岚风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睡了,方才看向薛姨,轻轻颔首。
“人我带走了。”
说罢,足尖一点,便抱着人不见了踪影。
薛姨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睛眯了眯,果然,这个时代早就在不知不觉发生改变了。
若是放在从前,哪个男子敢这般抱着自己的妻主?不说别的,被抱在怀中的女子自己便会觉着伤了面子。
可这样的动作在楚岚风与越玉书两人做来分明就是不违和的,甚至还能从中看出两人深厚的情谊。
“兄长,你是对的。”
喃喃自语了一句,薛姨也一跃下树,拎着还没喝完的酒回了营帐。
楚岚风其实酒量也不差,被越玉书一路抱着回了她们歇脚的地方后,人已经醒了,酒意也清醒了几分,胡乱摸了一下越玉书的黑发,问道:“陛下跟你说了什么啊?”
神志又清醒几分,皱着眉道:“若是不能说便算了。”
她一身酒味,越玉书闻着着实有些难受,将她放到椅子上,道:“能说,能明早我再跟你细说,我现在去烧水,你这身上臭的很,赶紧洗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