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玉书这人虽然出身将门,但他父亲是书香世家,因此诡异地形成了一种似洁癖又不似洁癖的习惯,他可以带着人在臭水沟里窝上一天伏击敌军,但也会嫌弃妻主身上的酒味,恨不得将人扔在澡盆里洗。
所以楚岚风常说他这洁癖的毛病是会挑时间发作的,平日无事便是个有洁癖的公子哥,关键时刻公子哥也能变糙大汉。
被扔在椅子上的楚岚风也不安分,趁着越玉书还弯着腰尚未离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嘻嘻笑道:“一起洗。”
被抱住的人嫌弃地看着她,道:“身上这么臭还想一起,我才不要。”
“你必须要,”楚岚风深嗅了一口他的气息,扬眉道:“你不一起我就不洗了。”
越玉书真服了她,明明两人刚认识那会儿不是这样的,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讲究。
“好好好,”将楚岚风的手从腰上扒拉下来,越玉书无奈道:“一起一起。”
第二日一早,楚华蓥便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喊了一声,“翠绿。”
营帐外的声音似乎停了一下,很快就有脚步声,然后就是翠绿的声音,“小姐有何吩咐?”
楚华蓥睡意还有些浓,眯着眼睛问道:“外面怎么了?”
这临时搭的营帐终究是不隔音,再加上外面人一点也没有放低声音的意思,她完全就是在睡梦中被强行吵醒的。
“是贤贵夫带着靖初皇女来了,”翠绿道:“说是听闻小姐受伤了,特地来看望的。”
楚华蓥一听,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这不一整个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况且她平日里与这两人都没什么交情,怎么这个时候显得多关心她似的。
“荣珍呢?”
“荣珍姑姑正在外头周璇呢。”
“你出去,就说陛下说的,我有伤在身要静养,暂时不方便见客。”
后宫中人只有两种身份,帝君与贵夫,这贵夫虽然名字里占了个“贵”字,这身份可一点也不贵重,在前朝,甚至有皇帝将自己的贵夫送与他人的,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妾室一般。
贤贵夫如今之所以能这般体面,无非就是因着帝君与女帝不合,他膝下又有一个皇女罢了,若是真论起来,楚华蓥并不怕他。
翠绿出去传个话,外头又争执了一下后,楚华蓥听到贤贵夫拔高的声音。
“楚小姐既然身体不适,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只是楚小姐每日这般扯着陛下的旗号行事,也不怕哪天惹出祸端,引火上身吗?”
他说话嗓音本就有些尖细,再加上可以拔高了语调,穿到楚华蓥耳朵里就跟听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似的,脑瓜子嗡嗡的疼。
索性两人最后还是走了,楚华蓥也睡不着了,叫了翠绿进来给她洗漱。
“小姐。”翠绿看着楚华蓥,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您这般顶撞贤贵夫与二皇女殿下,就不怕有朝一日,二皇女殿下当真荣登大宝,那……”
翠绿说着,又惊觉自己似乎失言了,且不说小姐还小可能不懂这些利害关系,现今女帝还在世,且还尚且年轻,她却在考虑二皇女殿下荣登大宝的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大不敬。
她立刻跪下,道:“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楚华蓥倒也没真准备罚她,只让她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然后就接着让翠绿为她换衣裳。
她当初入宫时,楚锦风便与她说“没必要跟人对着做”,却没说“不能跟人对着做”,其中原因,便是楚家做为当今第一世家的底气。
楚家历经风雨,经历了几个朝代依旧屹立不倒,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会看。
为帝者贤明,楚家便是贤臣,是忠臣,是皇帝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刀;若为帝者昏庸,没有容人之量,楚家便蛰伏不动,任宝刀蒙尘。
当初楚锦风也曾考虑过,如楚华蓥这般行事,会不会得罪了宫里的两位皇女,致使以后的路不好走,但在之后观察过两位皇女后,她便不做声了。
换句话说,这两个皇女,都不是楚家看好的为帝者。
楚华蓥虽然年纪还小,但到底还是经受了楚家这些年的熏陶,又是楚锦风亲自授课,即使长在宫中,也是一个合格的楚家人。
在她看来,若是日后真的是周靖初登上那个位置,大不了她就不入官场,天下这么大,总有她楚华蓥的去处。
楚家人,从不为皇权而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