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站在下面,一身白衣,气质温润如玉,见帝君瞧过来,不慌不忙道:“听说父君手里有对阴阳匕,儿臣此番出发在即,便厚着脸皮前来讨要。”
那对阴阳匕在常念四岁那年被帝君拿出来过,之后便一直收在柜子里,也不知怎么就被常念知道了。
不过那东西当年他就是想要给常念的。
帝君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孩子果然是越长大越不可爱的。
从柜子里拿出那对阴阳匕来直接扔给常念,帝君没好气道:“拿去。”
“谢过父君,”常念稳稳地接住那对阴阳匕,道:“那儿臣便不打扰了。”
常念出去以后,女帝方才摸着鼻子上来,唤道:“阿桐。”
帝君冷着脸不看她。
女帝凑上去道:“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想着让常念历练一下吗?”
哪有人一出生就能当皇帝的,再好的苗子也要经过历练啊,她当年遇上的事,可比常念这次要惊险多了。
道理帝君都懂,他气的主要是这母子两个一开始居然准备瞒着他。
宣州那地方偏,便恰好滋生了一批极擅山林战的宣州王府兵,再加上与陶家根基所在的中江洲相邻,常念去了,岂不跟羊入虎口一般。
自打跟女帝和好了以后,帝君这性子是越发大了,女帝也只能哄着,道:“华蓥也在那呢,常念还带着金令去的,若是这样她都护不住常念,朕看她哪来的脸娶朕的儿子。”
常念心仪楚华蓥,在女帝跟帝君这里都已经不是秘密了,楚华蓥那边虽然还没有表现出来,但有她母亲的前科在,两人这婚事在女帝眼里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个女帝还有些心酸,自家这水灵灵的大白菜,居然是被自己养大的这崽子给拱走了。
帝君瞥她一眼,道:“还没定数的事,话别说这么早。”
虽说他也看好华蓥,但不知为何女帝这么说他心中就是有些不舒服。
但不舒服归不舒服,对于常念此行的担忧也算是放下来了一些。
楚华蓥打小就是护着常念的,有她在确实能让帝君安心不少。
“哪里是没定数啊,”女帝幽幽道:“常念拿那阴阳匕,不就是去做定情信物的吗?”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辛酸,一颗老母亲的心都快粉碎了。
一说这个帝君也不说话了,半晌后才叹口气,然后推了一把女帝,道:“今日你自己睡吧。”
女帝:“……?”
这关她何事啊?!她周家难不成改姓姓窦了不成?
这儿子要嫁人了,她也很伤心的好吧。
从帝君那边出来,观言给常念提着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为何一定要去宣州走这一遭?”
常念动作顿了一下,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反问道:“我不能去吗?”
“可陛下一开始定下的分明就是翰林院侍读郭云大人。”观言不解道。
郭云是宣州那边考上来的官员,祖上原本是行商的,在宣州那边也有几分势力,派他去也未尝不可。
左右主要办事的还是楚华蓥,派个人去不过是关键时候表示一个她是有朝廷撑腰的罢了。
“郭大人昨日便上了书称感染风寒要休息几日。”常念淡淡道。
这观言倒是不知道,他很想说那不是还有旁的人选,便又听常念道:“好了,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你再去盘点一下东西有没有少。”
常念尚且还没有分宫,依旧住在凤仪宫中,因此回去的路程也不算远,这会儿正是四月,晚风也不算冷,拂过脸颊的时候还带着点舒适。
风虽然舒服,却依旧吹不走常念心中那点愁思。
再过两月,便是他十五岁生辰,女帝会在这一天宣布册立他为储君。
这原本是一件喜事,可常念却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件事。
楚华蓥……能够接受一个储君吗?
他若是登基,这辈子是纵使是嫁人也不会似寻常男子那般侍奉在妻主家,只能困于宫内,或许还要带累妻主一同在宫中。
民间若是有大户人家生育困难只得了个儿子,便会被称作绝户,一般都会选择将来找些出身低自己许多的女子入赘上门当妻主,他若想要楚华蓥,多半也是这样的模式。
可他心心念念那人,真的会愿意接受这种事情吗?常念不敢去深想,以楚华蓥的身份,除了他,这满京城的贵子都是任其挑选的,何必来他这受这委屈。
更何况,两人现在的感情不过是他这边在单相思罢了,若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又该如何?他真的能够摈弃之前的一切,只将人当做臣子吗?
一想到有楚华蓥其实并不喜欢他,常念心口便涌上一股钝钝的痛。
这夜常念睡得也极不安稳。
想念了一年多的人入梦而来,依旧是那副洒脱自然的模样,身侧却站着另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