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令将头埋得更低,“臣不知。”
“算了。”恒王摆摆手,“家令自去吧。”
恒王坐在廊下,拧眉沉思,他本想亲去相府,但又怕令她觉得迫切,阿然显然是在躲他。他能感觉到,阿然对他与成亲时的冷冰冰不一样了,仿佛有了烟火气息,没了那么深的疏离。
他娶她,本就希望她远离牟宁,从而远离那些颠沛流离、硝烟战火,以及凌迟折辱。她欢不欢喜他,一开始,他真的未曾在意。只是如今,在他受伤后,她不离不弃,亲自侍奉汤药,他便渐渐贪心了,想要她的心,想与她时时刻刻在一起。
但他不会逼迫她,他耐心很好,会一直等阿然。只是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恒王第一次如此欢喜一个人,难免患得患失。
夜深了,廊灯昏暗,朦朦胧胧的。
恒王挥退侍从,静立片刻。
趁着夜色朦胧,举步到院中,白日家令挖好的坑边,从宽袖里取出那本蜀王赠的孤本,将书用油纸包好,放进坑内,小心翼翼填上土。如此便不怕春宫图,被阿然瞅见。这个想法,还是晨日,看到阿然种花时,灵光一现,恒王很是满意。
只是,洋洋得意的恒王一点都不晓得,自己的小秘密,早已被他心心念念的阿然发现了。
用完膳食,林然与阿娘说了会话,便带着侄儿林穆去了唐府。
唐三娘推着阿弟在院中散步,晚霞落下,似覆上一层金色的余晖。小林穆见了阿弟,挣扎着从林然怀中下去,两个小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言笑晏晏。林然便令乳母等人好生看顾,与三娘停在一处凉亭。
唐三娘远远看着阿弟脸上的笑容,又喜又悲,“阿弟好久未这般快活了。”
“他一人太久,又有腿疾,怕是心底压抑了许多。”林然淡淡道。唐三娘默然,若非她遇人不淑,她阿弟也不会遭遇横祸,他那么小的一个人,该无忧无虑长大。
“如今还不晚,今日我来,是想听三娘你的想法。”扁桥大弟子已与她说了,小阿弟的腿骨因疏忽诊治长歪了,好在年幼,只需将断骨处重新打断,再辅以秘制膏药,配以针灸,刺激穴位,就有恢复的可能,只是孩子自卑怯懦,心病严重,怕与病情无益,想来三娘也得了大夫的叮嘱,当下须得与赵康做个彻底了结。
唐三娘泪如雨下,“六娘,我自是想与那畜生和离,只是……”
只是唐家已不是她的家,伯父虽然疼爱她,也不愿与赵家撕破脸皮,赵家虽子孙不肖,然还是世家大族,姻亲遍布,瘦死骆驼比马大,且大伯母从中推波助澜,说她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且还不是自家女儿,他一个伯父怎能管到弟弟的女儿,若以后过得不幸了,到底该怪谁?她伯父朝堂上雷厉风行,于家事上却优柔寡断。
若要与赵康和离,唐家是给不了任何助力,只能从赵康那下手,可赵康显然不可能同意……他恨不得,再在她身上吸几口血出来,又怎么可能答应和离呢?
林然戚戚然,这三年,三娘被那赵康磋磨,形容憔悴,容颜枯骨,曾经的恣意昂扬,如今的唯唯诺诺,让人怎能不疼?林然握住唐三娘的手,安抚了下,道:“三娘莫怕,有我在,定会护着你的。”
你我相交,如竹如兰,六年前你以柔弱身躯为我仗义执言,怒怼小人,如今你有难,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林然当夜便回了林府,阿爹与大兄恰好访友回来。与二人见礼后,便将三娘的事说了。
林丞相沉思半响,道了声:“来书房详谈。”便往书房去了。
林然紧随其后。
林墨思索片刻,也跟了上去,怕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三人进了书房,林丞相便挥了挥手,令仆役关门退了出去。
三人各寻了一榻坐下,林丞相拧眉道:“为父知六娘救人心切,只是此事颇为棘手。”
林然内心疑惑,“愿听阿爹详细道来。”